正文 油蜘蛛

蜘蛛最引人注目的屬性是它釋放的絲,以及由此構成的網路。儘管有證據表明,相當部分蜘蛛並不結網,它們中的一部分甚至終其一生都與蜘蛛絲無關,但大多數民族還是在絲的基礎上,理解蜘蛛的存在與意義。

中國人的著眼點卻與眾不同。他們對那些粘稠的分泌物毫無興趣,只是偶爾用它來表示漫長的時間,或者繁冗的寂寞。一位生活在八世紀末期的無名詩人議論說,既然蜘蛛絲本身就是煩惱的組成部分,那麼蜘蛛為何還要將自己束縛在其中呢?

蜘蛛渾圓的軀幹為博物學家們提供了廣闊的研討空間。自然界中很難再找到類似蜘蛛這樣的,幾乎是正球形的軀體了。許多大師在關於這種令人著迷造型的成因問題上,留下了不朽的言辭。張華認為,蜘蛛是天神帝俊的化身,球形的體軀象徵他是太陽之父,而八條腿則象徵者他以高辛氏的名義統治世界時養育的八個兒子「八元」。皇甫謐認為,西王母麾下弄丸藝人使用的「金丸」,被穆王帶回中原以後演化成了蜘蛛。經學大師戴德則稱,蜘蛛是天地間各種鬱氣所凝結的結果。

最有影響力量的說法來自早期道家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許象。此人大約與莊子處在同一時代,或者稍遲。在他的著作《許多子》中提到,自己修習的服食方法,需要用到用鹿油浸漬的大米。為此,許象特地在密室內儲備了一些,但每年夏天密室里都會爬滿蜘蛛。許象很為此苦惱。經過幾年的觀察他終於發現,正是這些鹿油浸漬的米,過五月初五的惡日以後,就會慢慢蠕動,直至升出八肢,變成蜘蛛。《許多子》一書現在已經散佚,但段成式在其著作中保留了一部分該書的內容。

因為蜘蛛由油變化而成,因此也繼承了油的屬性。它們能利用水的表面張力,產生一些奇異的效用。「淮南八公」之一蘇飛,在《萬變書》一書中記載了利用蜘蛛這一特性的方法。他說,將挑選過的蜘蛛飼養在陶瓮中,用豬的油脂餵養它們。一百天後,蜘蛛的花紋全部褪去,變成半透明的灰白色。這時,將蜘蛛取出,搗爛以後塗在紡織品的表面,就可以製作成防水面料。

該書還記載了一句咒語:「蜘蛛途足,不用橋樑」。作者聲稱,使用經過加工的蜘蛛,可以讓人能夠在水面上行走。但該書並沒有給出具體的加工方法。300年後,道士葛洪才重新發現了使人在水面漫步的訣竅:取七十二頭用豬油脂飼養過百日的灰白色蜘蛛,配合炒制的海馬三錢,干制水仙球莖六錢,混合成丸子服下。然後再將三十六頭炮製過的蜘蛛搗爛,敷在鞋底上。

這樣,人行在水上,就如同走在土路上一樣了。

因為蜘蛛是入夏以後才幻化而成的,所以在五行中列屬南方,因此油蜘蛛又與五情中的「喜」相應和。所以中國人又將蜘蛛稱為喜蛛。不過,這一說法似乎並不靈驗。雍正十二年三月九日,前河南學政俞鴻圖家的廚房裡突然聚集了數百隻蜘蛛。此時,俞鴻圖正因科舉賄賂案接受審查。僕人將這一消息告訴了俞鴻圖。他感到非常高興,認為喜蛛違背季節聚集在自己家中,預示著自己的案件將有轉機,一直風傳的死刑判決,看樣子並不會被下達。

不幸的是,三天後「腰斬」的判決終於下達。這時,俞家的僕從才想起,那群蜘蛛,可能不過是灶頭上那堆豬油演化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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