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掟上今日子的婚姻屆 第四話 隱館厄介,被愛上

1提到獨居男性的房間,或許會給人亂七八糟的印象,但我的房間可不是這樣。如前所述,又窄又小,所以打掃起來很容易,但是畢竟房間不夠大,相對容易變得雜亂無章,整理起來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我既不是那麼一絲不苟的性格,也沒有潔癖,所以忙著找工作的時候,如果每天都要整理,在時間上其實是相當大的負擔,但至少還是保持著一定的清潔,平時也提醒自己不要買太多東西,因為……

這還用說嗎,我可是不曉得什麼時候就會背上黑鍋的冤罪體質——萬一有人進來我的房間,感覺這裡「果然很可疑」的話,豈不是會更加重外界對我的疑慮。

絕不能住在會讓自己變得更可疑的房間里。

而多少也是想避免給人鋪張奢侈過太爽的印象(總之不能讓別人有機會懷疑),所以才刻意繼續住在這般平淡無奇的斗室里也說不定。

話雖如此,沒有任何傢具、宛如無菌室的房間又會像在強調屋主心理不正常,所以必須費心擺上適量的日常用品。

倒也不是李下不整冠。

我曾經有一段時間精神狀態十分不穩定,索性把電視台或報社的海報貼得滿牆都是——自以為這麼做,一旦出了什麼事,媒體就不會在報章雜誌公布我房間里的模樣。

充分展現我對媒體的熱愛,試圖博取好印象。

但是我很快就明白,這樣反而更像是危險人物的房間——當時的我真的實在不知是怎麼搞的,就算這麼做,啟人疑竇時仍舊被人疑。結果愈用心整理,反而更讓人覺得「住在這麼老舊的公寓裡頭,卻生活在有如樣品屋般的房間里」,認為其中必定有鬼什麼的,怎麼做都動輒得咎。

白費心思白費力。

事實上真的是白費心力——因為我現在就快要被新聞工作者逼向破滅,即將搞到身敗名裂了。

如同我在採訪時所說,不管怎麼做,都無法避免被人冤枉。

關於這次的事情,或許不能一口咬定是被冤枉——不過,即使是白費的心力,有時也可能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得成效。

正因為住在有如樣品屋一般的房間,才能不慌不忙地在凌晨兩點這種意料之外的時間,迎接意想不到的貴客。

不,怎麼可能不慌不忙。

我可做夢也沒想到,忘卻偵探——今日子小姐居然會走進我住的地方。

2

「住在這麼老舊的公寓裡頭,卻生活在有如樣品屋般的房間里,實在太可疑了。」

今日子小姐脫鞋進屋,看著房裡的擺設裝潢如此說。果然會被這麼看待嗎——實在是太令人喪氣的感想,但是從她毫不打算掩飾心中厭惡的舉動看來,她應該還是「今天的今日子小姐」。

自從白天在事務所里見面之後,她的記憶一直持續到現在——也持續討厭著我。

那當然,沒什麼好奇怪的。

號稱「每天記憶都會重置」的忘卻偵探,其實嚴格說來,應該是「每次睡著,記憶才會重置」的忘卻偵探——反過來,只要別睡著,今日子小姐就不會失去記憶。

理論上,只要一直熬夜,她的記憶就會一直持續下去——雖說這麼做固然有其極限,但是我也曾經親眼見證過她將近一個禮拜,不眠不休持續活動的模樣。

最後簡直累得全身無力又舉步蹣跚,就算保有記憶,也已經保持不了理智……不曉得這在醫學上要怎麼解釋,但她的體質似乎就是這樣。

因此,雖說時針已過十二點,今日子小姐依然記得與我在掟上公館內——在置手紙偵探事務所的會客室里的談話。

不過,我感到不解的並不是這一點。

令我坐立不安的是,不管是「昨天的今日子小姐」,還是「今天的今日子小姐」,或者是「明天的今日子小姐」,我都完全想不出她來我家拜訪的理由。

我認識今日子小姐也相當久了(這只是我單方面認為。在她來看,我們永遠都是「初次見面」),然而無論我被卷進什麼樣的案件、遭受到何等質疑問難,從不曾發生她踏進我房間的情況,一次也沒發生過。

這也是因為倘若我遇上必須讓人踏進家門的案件,我傾向於委託同為男性的偵探之故——因此,光是「今日子小姐大駕光臨」這件事本身,就可說是一樁獨立事件。

冷靜下來。

把問題一個一個解決。

今日子小姐怎麼會知道我的地址——這答案很簡單,只要她的記憶沒消失,就沒什麼好奇怪的。委託她調查圍井小姐時,身為委託人,我確實告訴過她自己的聯絡方式——雖然是到了明天就會被忘記的資訊,但是在她睡著以前,都會保存在今日子小姐的腦子裡。

同時也交代了電話號碼——可是拖到最後一刻,才打來令人難以拒絕的電話說要登門拜訪,實在太強人所難。

其次令我感到好奇的是,她是「怎麼來的」?這個時間已經沒有大眾運輸工具了。

話雖如此,避免留下記錄的忘卻偵探基本上不愛搭計程車——或是花點功夫,也攔得到至今還沒裝上行車記錄器的計程車?難不成是走來的……不,可是,今日子小姐整齊擺放在玄關的鞋子雖然不是高跟鞋,但看起來也不像是可以長時間走路的鞋。

「我是搭便車來的。」

被我一問,今日子小姐回答得輕描淡寫——還有這招啊。

該說是還真的招得到啊。

這麼三更半夜的,真虧她招得到車——這或許可做為「人正真好」的逸文軼事,不過在三更半夜搭便車這種事,想想也是相當危險的行為。到底是有什麼天大的理由,促使她不惜冒這麼大的風險也要來我家——不可能是「我把你忘了帶走的東西拿來還你」吧。

並不是忘了帶走的東西。

而是在她忘記之前——她是這麼說的。

「呃……我家沒有可以用來招待客人的咖啡……」

別說是咖啡了,連杯子也沒有。

不是針對今日子小姐,我家基本上是沒辦法招待來客的——只在意別人的觀感,卻毫無實用性。如果能事先通知我還好,對於不速之客,隱館家實在太缺少防備了。

「不用麻煩。」

今日子小姐說完便坐了下來——直接坐在沒有坐墊的地板上。

我家的桌椅,只有設置在牆邊的單人用書桌——原來如此,若非有客人實際來訪,這可真是注意不到的盲點。

想到今後自己仍然可能會背負冤罪,隨時被人指控是嫌犯,進而必須配合警方住宅搜索行動也不奇怪,不如未雨綢繆,先準備好大量給客人用的餐具組吧……等等,既然要準備來客用品,還是應該基於更合乎常識的理由來準備才是。

然而白髮美女光是坐在空無一物的地板上,就已經美得像一幅畫了。如果我是畫家,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拿起畫筆吧——但我並不是畫家,實際上只感覺手足無措,無法直視。

說到感覺,感覺也不太對勁。

今日子小姐直接穿著大衣坐在地上——傢具少歸少,玄關還是有可以掛外套的地方。就算世上真有進到室內,也堅決不肯在陌生環境脫下外套的人,但重視服裝儀容的今日子小姐應該不會這樣做……還是因為在討厭鬼的房間時例外呢?

不過單薄的大紅色長大衣,當居家服來穿也完全沒問題,所以也不算是沒禮貌……今日子小姐留意到我狐疑的視線,摸摸大衣的下擺說道。

「抱歉。我急忙出門,所以這件大衣底下只穿著睡衣。」

「……」

這已經不是有沒有禮貌的問題了。

什麼?

所以說,今日子小姐只在睡衣上罩了件大衣,就從事務所兼自家趕了過來嗎?

這不就等於是什麼都沒帶就過來了嗎?

說來,我剛才因為完全不敢直視她所以沒注意到,今日子小姐似乎沒化妝——雖然像我這種外行人,無從判斷她是真的素顏,還是化了近似素顏的裸妝……

愈聽愈覺得——她真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趕來我家。

「沒錯。我已經鑽進被窩裡,幾乎快睡著了——可是,就在入睡的前一刻,我想起一件事。」

於是奮力起床——今日子小姐說道。

嗯,想必是相當奮發用力。

就我所知,今日子小姐擁有可以連續熬夜好幾天的體力,其實比外表看來還要強壯得多,但是在鑽進被窩後又得爬起來的的痛苦,理當跟我這種普通人的感覺沒兩樣——不過一般也認為,人類在入睡的前一刻,的確比較容易靈光乍現。

今日子小姐也是在今天一整天的記憶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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