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 大少爺,潛入迷宮

石蕗明日葉,就讀於名古屋某中學的十四歲少女。

對於將來想做什麼,還沒有概念。

所謂的十四歲,已經是大人了。至少明日葉是這麼認為的。既然是大人,那麼對於自己遇到的問題就必須自己解決。哇哇大叫誰來幫我吧,那是小孩子的行徑。

石蕗一朗在想什麼?明日葉並不清楚。他一直都是那樣的。在她有生的十四年間一直都是那樣的。一哥哥人很好又很帥,總是會聆聽明日葉的心愿,但是也從來不曾扭曲他自己的想法過。雖然他總是聆聽明日葉的心愿,但如果問說是否總是照著明日葉的心愿去做,那就不是了。

明日葉現在正在名古屋的住宅區里徘徊。

她從學校的班導那裡問到了桐生世良的地址。小學時明日葉和世良交情不錯的事,學校老師似乎也有聽說,因此對世良拒絕上學一事感到很煩惱的老師們,一面偷偷說「這是秘密哦」,一面把世良的地址告訴明日葉。

雖然是朋友,不過這是明日葉第一次拜訪桐生世良的家。

世良家不特別大也不特別小,是很普通的獨棟建築。雖然很普通,但在家裡是公寓的明日葉的想法中,住獨棟的人感覺都比較有錢,所以有點覺得自己輸了。

「來了——是哪位——?」

按下對講機後傳來女性銀鈴般的聲音,是世良的母親。

「呃——你好,那個、我叫、石蕗明日葉,是那個——」

「哦哦,是世良的朋友嘛。」

沒想到這麼簡單就成功了。

打開門從玄關出來迎接她的人,是與幾年前在遊戲中心見過時完全沒變的、世良的漂亮媽媽。這樣看來世良長得像媽媽呢。明日葉心想。

「歡迎——明日葉妹妹。快點進來吧。」

居然被歡迎了?感覺有點意外。

「你還有其他方法可以和桐生世良談談。」昨天在遊戲里,一朗如此告訴明日葉=菲莉西亞。既然無法在遊戲中找到銅人王,不,就算找得到,實際上她還是有直接殺到本人家裡這種更快更簡單的方法。可是真的要做時又會很猶豫。因為她心裡懷著沒有察覺朋友世良被人欺負的愧疚感。事實上,覺得見面時會很尷尬的人其實是明日葉。

可是,不能把這種話當借口。明日葉已經下定決心了。一朗打算以他的方法找到遊戲里的銅人王。雖然不知道一朗的目的為何,不過他說過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石蕗一朗總是尊重明日葉想做的事,但也絕不會因此變更自己想做的事。在一朗打算於遊戲里與世良見面、並且跟他進行某種程度接觸的這個時間點上,明日葉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猶豫了。

而且,她也有想和世良和好的心情。

「對不起哦——屋子裡很亂呢。」

桐生媽媽帶著她走到客廳。明日葉見狀嚇了一跳。

放眼望去全是遊戲主機、遊戲主機、遊戲主機。古今東西各種遊戲主機的傳輸線插在電視上,而且還有好幾台電腦。不只是這樣,那台在房間一角生灰塵,被書和遊戲軟體淹沒的,不是經常在遊樂中心看到的大型格鬥遊戲機嗎?

「呃,呃——這是……」

「哦——那個啊,其實阿姨我也很喜歡玩電動哦——雖然老公不是啦。以前我在家鄉可是小有名氣的玩家哦。」

這就是所謂的優良血統嗎?看來世良接受了相當程度的英才教育。

就在桐生媽媽去二樓叫世良時,明日葉坐在客廳里四處張望。牆上有許多裱框掛起來的照片和獎狀,不過全都與電玩有關。正當明日葉眺望著其中一張日期是十五年前,上面寫著「於遊樂中心阿卡迪亞。與PPC三兄妹共影」的照片時,桐生媽媽一臉抱歉地下樓。

「對不起啊——明日葉妹妹。世良說不想下樓,要在樓上等你。」

「那個,這樣可以嗎?」

「嗯?什麼?」

明日葉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個,我直接去見世良沒問題嗎?」

「哦——」

桐生媽媽輕輕苦笑起來。雖然不確定她是否聽說過遊戲里發生的事,但看她的樣子,應該大概明白其中原委吧。

「應該不必在意吧?世良也不是那種不幹不脆的小孩。既然本人說你可以上去,那就去吧。」

桐生媽媽似乎是處變不驚的那種人。既然如此……明日葉懷著些許的不安走上樓。

站在房門前,奇妙的不安情緒湧上心頭。明日葉輕輕敲門,裡面傳來「請進」的聲音。世良略帶沙啞的聲音意外地沉穩。明日葉打開門。

房間里很暗。雖然窗帘是打開的,但沒開燈。室內沒什麼擺飾,除了對國中生來說有些豪華的桌上型電腦之外,沒有什麼特別起眼的東西。電腦熒幕在昏暗的房間中成為微亮的照明設備。

桐生世良正坐在電腦前。

「嗨、嗨。桐生。」

「嗯。」

一如以往的中性短髮,房間的角落掛著學校制服。有好一陣子沒見過桐生穿它了,而且也想像不太出來那個樣子。感覺起來不太適合。

「桐生,那個。前天的事,對不起。」

明日葉以道歉作為開場。

「沒關係,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那時也太衝動了。」

世良沒有什麼抑揚頓挫地回答。而且說完這句話後就什麼也沒再說了。

明日葉再次看向掛著的制服。應該已經將近一年沒穿了,但上面沒有灰塵。

「那個啊,桐生。要不要去上學?」

「……」

世良沉默地注視著電腦熒幕。半晌後回過頭,與明日葉四目相對,接著說:

「我想去。」

意料之外的發言。

「可是,沒辦法去。」

「為什麼?」

「因為我太弱了。」

「桐生嗎?」

「嗯。」

世良說,在學校會被欺負是因為自己太弱了。說自己不像明日葉那麼堅強。

明日葉不覺得自己有多強。雖然那麼想,但她並不打斷世良的話,而是繼續聽下去。不變強的話就沒辦法上學。因為就算去了,也會變得不想去。世良是這麼說的。

「可是……」

就算聽了這些話,明日葉還是無法釋懷。心中的彆扭感覺轉變為話語,朝著世良撞擊而去:

「只在遊戲里變強還是沒用啊。」

「果然是這樣嗎?」

她是抱著被世良強烈反彈的覺悟做出批評的,但世良的回答卻意外地沒有力道。

「只在遊戲里變強是沒用的,這我也知道。可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為了變強,所以想把遊戲當成立足點。但是這麼做,其實只是逃避而已吧?」

世良的雙眼在昏暗的房間裡帶著不可思議的光芒。明日葉無法立刻回答世良的問題。

「我覺得如果能追上在遊戲里很強的自己,就可以變得更強。可是啊,我打倒的終究只是程式創造出來的怪物而已,自己還是沒有面對到其他人類。這樣果然是不行的呢。」

世良一定很拚命,橫衝直撞地努力。明日葉心想。

聽說世良不去上學的原因是霸凌。而世良沒有足夠的堅強去面對那種事。應該不只是力氣不如人吧,問題是在於更為根本的地方。如果VRMMO是桐生為了變強而採取的手段,那麼就是被基爾希瓦塞意外地說中了。

以客觀的角度看來,也許那和逃避沒什麼兩樣。說不定只是單純的借口而已。老實說,明日葉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事實上,如果問世良是否能從中因而得到對抗霸凌的強悍,那麼應該是沒有吧。就像世良自己說的,銅人王打倒的只是沒有心的程式所創造出來的怪物而已。

「我也想過一個人去攻略大型任務。」

世良說著,看向電腦螢幕。畫面上是寫著「V速@VRMMO綜合情報整理部落格」的網頁。名為松永的人經營的、以站上廣告賺錢的部落格。

「可是,就算解了那麼多任務,我還是覺得那和自己變強不太一樣。」

「桐生……」

世良略帶自嘲的表情,讓明日葉想大叫「沒有那種事!」,但她還是用力忍了下來。她自己也明白那種話是多麼不負責任的發言。只是為了轉移自己難過心情的、醜陋的溫柔。

「石蕗同學。」

世良再次將目光從螢幕上移開,並且說道。

「什、什麼事?」

「那個大叔,叫石蕗一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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