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 大少爺,開始遊戲

石蕗隼人於高級飯店舉辦生日宴會,是在七月初的時候。

今年九十九歲的這名老人,即使在日本戰敗、所有大財閥被迫解體後,也依然斡旋於與石蕗家有關的企業之間,在各界都具有強大的影響力。雖然他現在已經將財產與事業都轉讓給孫子明朗處理,過著隱退的生活,但喜歡大排場的個性依然改不過來,因此每年都會舉辦盛大的慶生會。

一名男子在日本政商名流雲集的這個會場中倍受矚目。

在這一百二十層樓高的場所、平地上的凡俗喧囂無法傳達之處,以弦樂器拉奏出來的旋律,只要凝神就能聽見。那是高雅之中隱藏著冷酷的熱情,略微偏快的曲子。與令人眼花繚亂的壓弦動作相反,男子的表情一派輕鬆自然。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白金色髮絲連最末端的發尾都紋風不動。倘若與他擦身而過,一定所有人都會驚訝地回頭。他就是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美男子。上流階級的名媛千金們會對他投以熱情的視線,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演奏結束,由大半來賓組成的聽眾們,毫不保留地給予男子熱烈的喝彩與掌聲。

男子並不特別感到高興或得意,理當如此似地行了一個禮後,回到為他而空下的座位上。

「不愧是石蕗財團的公子,真是多才多藝啊。」

「實在是文字與言語都難以形容的精彩演奏呢。」

比男子年長兩輪,足以當他父親的男性們讚美著他。

「一朗先生,剛才的曲子是恩斯特的《魔王》對不對?」

「我聽說這是在小提琴獨奏曲中難度相當高的曲子,但是您演奏起來十分輕鬆呢。」

外貌光彩艷麗,但絕不落於低俗的美女們稱讚著他。

這些全是石蕗一朗早已聽慣的話。他一面將小提琴收入琴匣中,一面隨口回答著眾人。這把小提琴不過是他認為可以作為餘興節目而帶來的樂器,說起來他已經有二、三年沒碰過這把琴了。一朗相當明白自己是個天才,因此極為理所當然地收下那些讚美之語,但也同時在心裡想著,這不過是消遣罷了。

毫無意義。

不是針對某件事有感而發,只是一種模糊的想法。雖然琴技受人讚美,但精神上卻一點高昂的感覺也沒有。結果還是很無聊,石蕗一朗意興闌珊地想著。

他的曾祖父石蕗隼人正在稍遠的座位上與政治家有說有笑。根據他們偶爾朝這邊瞥來的視線判斷,自己應該被當初話題了吧。

百無聊賴的一朗不經意地將目光移到坐在自己身旁、全身僵直的少女身上。白色禮服絢爛豪華,但與她並不相稱。雖然在大多數人眼中她長得很可愛,可是也無法與周圍的美女們相提並論。就是這樣的一名少女。

「你今天怎麼變得這樣端莊穩重呢?明日葉。」

一朗向少女說道。

少女想說什麼似地看向一朗,又低下頭,接著再次看向一朗。

「因為、因為,我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啊。」

石蕗明日葉回道。

「說起來,我家只是普通的上班族家庭,和一哥哥你完全不一樣,為什麼要我來這種場合呢?真是搞不懂大爺爺在想什麼。」

「應該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吧。因為曾爺爺喜歡你,除此之外還會有其他理由嗎?」

一朗叫住流暢地穿梭於會場中的服務生,向對方要了一杯柳橙汁。服務生帶著優雅卻不讓人覺得做作生厭的笑容,行了一個禮後快步離去。

「一哥哥的任性胡來,一定是遺傳到大爺爺。」

「哈哈哈,這話毫無意義。我才不是那麼頑固的人。」

「會這麼想的只有一哥哥你吧。」

明日葉嘟起嘴巴,剛才那名服務生已經將柳橙汁放在托盤上端過來了。在一朗的指示之下,服務生將玻璃杯放在明日葉桌上。容器有如香檳杯般細長、優美,飄著柑橘系果汁特有的酸甜芬芳的液體,也同樣優雅地被裝在其中。

少女一面嘆氣一面拿起酒杯端詳。但並不將飲料送入口中。

「這也是那種一杯1200圓的特級果汁對吧?」

「我也不清楚,但應該八九不離十吧。」

「這種東西怎麼喝得下去啊?如果要喝這個,還不如折成現金給我,讓我去買CP值最高的*DyDo柳橙汁來喝。」(編註:一家日本的飲料廠牌。)

雖然明日葉嘴上牢騷不斷,但是看起來已經不再那麼緊張了。

嗯,假如以客觀的角度檢視今天到場的來賓,很難不對曾祖父·石蕗隼人的挑選基準稍持疑問吧。在龐大的家族成員中,收到隼人邀請的只有曾孫一朗和明日葉而已。有些來賓原本期待一朗的生父,也就是石蕗財團的總裁石蕗明朗可能會到場,可是明朗並未露面,結果就是一朗必須獨自承擔那些想和父親攀上交情的上流人士的奉承。唉,實在是毫無意義到極點。

結論就是,曾祖父的用意除了向外人炫耀自己的優秀曾孫(一朗)與可愛曾孫(明日葉)之外,沒有其他特別意圖。一朗是因為喜歡曾祖父所以才出席的,但如果要問他是否覺得宴會愉快,那倒是完全沒有。

「一哥哥,你最近在做什麼?」

明日葉最後還是一口氣喝完了1200圓的柳橙汁,她拋出這個話題。

「你是指工作的部分?還是私人的部分?」

一朗的反問讓明日葉傻眼了。

「你不是從來不幫明朗叔叔的忙嗎?」

「完全沒幫忙啊。我在做的事和平常沒什麼不同,最近經常往山梨跑呢。」

「反正又是去找奇怪的蟲子對吧?」

「奇不奇怪是個人的主觀感覺。我倒是認為那些昆蟲都很美麗。」

如同「又」的語意所述,一朗的興趣是觀察昆蟲。往山梨縣跑也是為了尋找被視為稀有品種的日本國蝶·大紫蛺蝶。說到這種特殊花紋的昆蟲,就算花上一整晚也說不完它的魅力。不過一朗也知道該視場合克制這種話題。

「一哥哥,再這樣下去,你會娶不到老婆哦。」

明日葉小聲說道。一旁的美女們聞言,表現紛紛不自然了起來。不少生長在上流階級的女性都做著灰姑娘之夢,希望能被石蕗財團的大少爺·石蕗一朗一見鍾情,從此麻雀變鳳凰,成為貴婦中的貴婦。可是一朗卻如此答道:

「人類已經因為我這個個體而達到完美的地步了,所以我對繁衍後代沒有興趣。」

就算是百年的戀情也會因這種話而冷卻,大部分的名媛千金們也因此從夢中醒悟過來。

不過身為一朗的親戚,加上長年的交往,明日葉對這種程度的噁心發言已經習慣了,她不怎麼在意地繼續說下去:

「一哥哥,你有在玩線上遊戲嗎?」

「沒有」

「……」

「……」

一朗沒有遲疑、半點也不猶豫地回答。

「這樣要人怎麼接話!」

「這問題毫無意義。你應該很清楚我的個性。」

「壞,壞心眼……」

「說不定有人是那麼認為的吧。」

明日葉嘆了口氣,重新說道:

「唔,呃,我最近在玩VRMMO哦。」

「哦?」

VRMMO嗎?一朗因明日葉說出意料之外的單字而調整姿勢。

所謂的VR就是Virtual Reality,是指虛擬實境的技術。大約十年前,一名畢業自MIT、名為某某某的天才少女,發表了利用量子波動與腦部之間的共振,讓意識潛入虛擬空間的體感型VR技術,也就是所謂的潛腦技術。現在提到虛擬實境時,幾乎都是指這種技術。

而MMO則是指Massively Multiplayer Online(大型多人線上遊戲),其中以RPG(角色扮演遊戲)形式最為普遍。將晦澀難懂的部分去掉之後,簡單來說就是世間很常見的線上遊戲。這種俗稱「網遊」的線上遊戲中,有一大半都是MM。

從VRMMO一詞可以看出,這是利用虛擬實境技術來遊玩的MMO。明日葉目前只是國中生,過度沉迷在這種以具有豐富任務、在虛擬空間中和他人交流為前提的網路遊戲中,並不是好事。

以上這些話,不過是一般世人的想法與常識罷了。石蕗一朗基本上是不受那些東西束縛的男人,所以他對明日葉說出的單字沒有特別的反感,只是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對「一向活潑、熱愛戶外活動的明日葉,居然會玩起電玩」這事感到些微微驚訝。

「真稀奇啊。」

「嗚,嗯。其實那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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