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深秋的時節,帝都多雨。這座臨著瀾滄江的大陸雄城,在每年十月和十一月的時候,都會呈現出一個煙雨飄逸的風景。
尤其是在城北,郊外,臨著瀾滄江沿岸的店鋪,旅館,都會開闢出臨河的位置來,供有人在這裡賞玩。
瀾滄江上在濛濛細雨之中緩緩而過的商船貨船,彷彿在煙雨之中穿梭,這景緻也是格外有那麼幾分味道的。
可今年,這淡淡的飄逸味道,卻被一股濃烈的喜慶色彩所掩蓋了。
從帝都港口碼頭開始,沿著瀾滄江往東的十里河道,河道兩側岸上張燈結綵,漂亮的綢緞綁紮成了彩棚,延綿十里!期間點綴了一些各色彩燈,尤其到了晚上掌燈的時候,兩岸之間,這瀾滄江就如同在燈光之中流淌的一條玉帶。
這幾日河道上也格外的熱鬧。
從東而來的一支支滿載的船隊,也是張燈結綵而來,從船隻的吃水線和慢慢的貨艙看來,顯然是滿載而來。
這些船隊,大多數掛著羅林家的旗幟。
從南方的羅林平原而來,羅林家的子弟,家族之中的元老,有頭有臉的人物,蜂擁而來。
一支支船隊,滿載著各色各樣的貨物,禮物。
天南地北的特產,東海的珍珠,南洋的香料,北方的寶石……
尤其是最近三天,幾乎每天都有規模驚人的船隊抵達帝都碼頭。
碼頭上熱火朝天,那些在碼頭搬運貨物為生的勞力幾乎累吐了血,往日還需要拉幫結派互相爭奪生意,如今卻反而一團和氣,大家幾乎每天從早累到天黑,都有干不完的買賣,甚至時常有半夜的時候首領被人拍門叫醒,要求他召集人手去港口卸貨。
帝都城中,各大城門也都是被裝飾一新。
往日里那些昂貴華麗的綢緞,此刻卻扎滿了城門內外道路兩側的大樹上,城衛軍的士兵和治安所的巡邏士兵,都下發了嶄新的軍服。
穿著嶄新的軍服,穿著鋥亮的皮靴,士兵們一個個都是昂首挺胸,竭力拿出自己最足的精神來。
皇宮前的廣場上,幾乎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甚至每過一陣風,就會立刻跑出一隊僕從來清掃一遍。
而就在皇宮以南,那片貴族豪門聚集的地區,在那條羅林家伯爵府的路口,從路口開始,一直到羅林家伯爵府大門,沿途地面上都被灑滿了鮮花的花瓣!
整個帝都,被濃妝上了一層喜慶的色彩,彷彿過節一般,氣氛越來越濃烈。
就連那大大小小的商鋪,旅館,酒店,也都是打出了通告來,推出各色符合喜慶色彩的物件商品。
還有的直接為了招攬客戶,就大肆減價。
帝都里每天消耗的酒水比平日翻了一倍有餘,而所有的高檔的訂製衣衫的店鋪,尤其是對頂尖的那幾家,裁縫幾乎都已經分身乏術——所有的豪門貴婦,所有的千金貴族小姐,都在紛紛趕製最新最漂亮的晚禮服。
這一切,當然只因為一個原因:
新皇希洛陛下的大婚!
這位新皇帝,要迎娶羅林家的小女兒,那位美麗的吉爾小姐!
而這位羅林家的小女兒,即將成為這個帝國最最尊貴的女人!
……
「帝國最尊貴的女人?」
早晨的時候,站在街頭,剛剛從一家銷金窟里走出來,徹夜的狂歡,留下了蒼白的臉色在臉上。
大腦門的羅斯伸了個懶腰,臉色有些古怪。
昨晚那個陪自己狂歡的姑娘,柔若無骨的身段讓他品嘗到了一番美好的滋味,此刻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羅斯一瘸一拐的走上了自己的馬車。
是的,他的斷腿其實已經基本痊癒了,但是他一直還在很小心的度日,如果希洛再次徵召他的話,那麼這位比利亞伯爵一定也會很快再次「意外」的斷上一次腿。
想起昨晚在這個銷金窟里,那些風塵中的女子們談論起這場即將到來的大婚,說起那位羅林家的吉爾小姐。
「帝國最尊貴的女人?」羅斯坐在自己的馬車裡暗暗笑著。
帝國最尊貴的女人,在西北才對。
馬車緩緩行駛在街上。
羅斯感覺到有些氣悶,拉開了車窗——他一直都更喜歡騎馬,但自從「意外」斷腿之後,他只能把騎馬這項愛好暫時戒掉了。
此刻身上還滿是煙草酒精和香粉的味道,羅斯拉開了窗戶,感受著早晨的涼風,才覺得不那麼氣悶了。
可就在馬車走過一個街頭路口的時候,羅斯那隨意看著街道旁漫無目的的眼神,陡然一緊!
目光猛的一收縮,隨即他呆了一下。
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去,可方才目光所到的那個地方,卻已經空蕩蕩的,再無一人……
「我……眼花了?」
……
……
陳道臨手裡拿著一個熟透的紅色果子,用力咬了一口。
這是羅蘭帝國特產的一種水果,口感香甜微酸,很符合他的口味。
在西北的時候,卻是吃不到的——這個世界,沒有便利的交通,沒有好的儲藏手段,水果這種容易腐爛的東西,自然就只能在原產地吃到了。
南方的果子,運到西北的話,只怕就爛得剩下一個果核了。
陳道臨大搖大擺的走在街頭。他甚至都沒有戴帽子,就這麼搖搖晃晃的在帝都的街頭漫步而行。
他並不怕有人認出自己。
用了一個簡單的變形術,將自己的臉部輪廓改變了之後,此刻的陳道臨,已經變成了一個褐色頭髮,眼睛深凹,鼻樑高高的樣子。這是一個典型的帝國中北部人的相貌。
穿著一件灰色的棉袍,一雙髒兮兮的皮靴,陳道臨一邊在街頭走著,一邊看著兩旁店鋪張燈結綵,看著路口掛出來的彩燈,看著那穿著鋥亮鎧甲走過的巡邏士兵……
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古怪的微笑。
……
回到了位於阿喀琉斯大街的一間旅館——這件旅館原本屬於李斯特家族,如今卻已經被轉賣給了另外一個聲明顯赫的商會了。
陳道臨回到了房間里,看了看坐在窗戶旁,一邊喝酒一邊看著窗外樓下的胡克船長,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捧著一本書正在靜靜閱讀的迪克森。
陳道臨笑了笑。
他將手裡提著的一袋果子扔了過去,胡克接住了,拿起來看了一眼,又丟了一個砸向了迪克森。魔法師接住了,狠狠咬了一口,眼睛頓時一亮:「味道不錯!」
「大人,您的事情辦妥了么?」
胡克沉聲道。
陳道臨搖搖頭:「弗里茨總督家已經人去樓空。我打聽了一下,這位總督被免職,罪名是他在東海任期內有瀆職行為——唉,他在東海待了十年之久,若是想找的話,總是能找到小辮子,希洛把他罷免之後,倒也沒有繼續為難弗里茨家。聽說他們一家已經離開了帝都,去了南方老家了。」
迪克森的臉色一動,緩緩道:「老師,您是在擔心盧修斯么?」
陳道臨「嗯」了一聲,緩緩道:「那個小子平日里看上去倒是文文弱弱的,其實性子最是執拗,當初他分明不適合修鍊魔法,卻仍然在魔法上花了多年苦功。我只擔心他這樣的性子,恐怕沒這麼容易放棄——不管是對事,還是對人。」
迪克森想了想,道:「就算盧修斯心中不甘,但有弗里茨總督看著他,想來也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他們不是回南方老家了么?這樣也好。」
陳道臨走到桌子前,拿起水壺來灌了一口,長出了口氣,目光閃動,沉聲道「婚禮就是明天一早舉行。到時候……就按照我制定的計畫,我們分頭行事吧。」
……
安古洛最近的日子似乎有些難過。
這位龐貝商會的所有者,帝國頂尖的大豪,帝國軍隊軍械的供應商,自從新皇希洛上位之後,明顯日子就遠遠不如從前那麼瀟洒了。
不到一年的時間,帝國軍隊對龐貝商會的軍械採購量已經直線下降了三分之一。還有龐貝商會的好些生意,都被其他的豪門暗中打壓,蠶食。
有的合作夥伴,甚至乾脆就撕毀了契約,寧可賠償他一筆違約金,也要和他劃清界限。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那為新皇希洛,和這位龐貝商會的老闆,不是一路人!
只因為這一點,大家就有足夠的理由不看好龐貝商會的前途了。
原本在帝國之中僅次於鬱金香工坊的龐貝商會,幾乎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彷彿萎縮了下去。
對於這些,胖子安古洛卻彷彿表現出了極為鎮定的態度。
他彷彿絲毫看不出慌張。只是有條不紊的開始全面收縮自己的生意。龐貝商會從好幾個行當之中主動撤了出來,將損失減到最低。甚至有些產業,也寧可不賺錢,只按照本錢就賣掉轉讓。
當然了,凡是龐貝商會退出的領域,自然有一批「新貴」歡呼雀躍的瘋狂湧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