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in the mirror

給我去死吧。被這樣說了。

不是鬧彆扭一樣的【去死啦】,也不是掩飾害羞的【笨蛋,去死吧!】 ,是認真地說【給我去死吧】。相當的強烈,或者說是可怕。

自己到底做了什麼?鳴谷慧,15歲,即使不及聖人君子,也打算用心過正經的生活,不會說不必要的謊言,不會恩將仇報,對有困難的人儘可能伸出手。從小培養起來的良知,現在並沒有打算在這個時候放棄掉。

可是。

可是為什麼。

【給我去死吧】

青梅竹馬的少女——宋明華冷淡地說著。眼睛失去高光,眉毛一動也不動。

最初的契機是在一周前,『在車站前的劇場里上映著一部看起來很有趣的電影呢』地對她說了,那部電影有自己和明華都很喜歡的很久以前流行的喜劇中的演員出演。『好久沒去電影院了,最近也沒出門過,要不要去看看呢?』記得只聊了這樣的話題,僅此而已,我沒說什麼時候去、和誰去。

然後,昨天傍晚,班上的幾個男生邀請我去看那部電影。因為是在回家的路上,正好還有空餘時間,我就爽快地答應了,享受了一個半小時的時光。然後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今天星期六的早上,突然想起來就告訴明華了。『那部電影挺有意思的,果然那個演員不錯啊。我覺得是值回票價的,明華有時間的話也去看看吧』地說了。

然後就觸到了逆鱗。

『開什麼玩笑啊』地被罵了。

【我想著會和慧一起去的,所以把朋友的邀請拒絕了哦?既然是分開去的話就和我說啊。太過分了吧?】

『哈?』我嗆了回去。

『不,我又沒跟你做什麼約定,我什麼時候去都可以吧,想一起去看的話就說啊,那樣的話我就會把預訂給空出來』

接著她的眉毛吊得更高了。

【電影的事不是慧你先提出來的嗎,說有好看的電影,所以想去看,那我肯定想著是跟我一起去看啊。沒有那個意思的話,幹嘛特意說出來啊,自己一個人去不就好了】

真是不講道理。只是偶然看到了宣傳畫,所以說了句看起來挺有意思的。就這樣而已,想像膨脹到如此程度,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那我就什麼都不說好了。即使看到明華喜歡的東西也不會告訴你,這樣就可以了吧】

明華對著我自暴自棄的台詞睜大了眼睛,嘴唇顫抖,臉上露出受到打擊的表情。

【為什麼要說那麼過分的話?】

【過分的到底是誰啊,明明是我這邊被責備得莫名其妙】

【是說這是我的錯嗎?】

【我不是說是誰的錯,說來說去我根本無法理解你為什麼這麼生氣啊】

【所以說】

剛要說什麼就閉上了嘴,悄悄地別開了視線。

【我明明很期待的】

【啊啊】,事到如今才領悟到了。

也就是說她想和朋友去看那部電影,但是考慮到自己所以拒絕了邀請。比起朋友關係,更優先照顧不善與人交往的青梅竹馬。對這種關懷我不表示感謝反而還頂撞她,所以感到了不爽吧。雖然是以恩人自居地要求感謝,但對於這種關懷還是應該好好地道謝才行。(你領悟了個鎚子)

整理心情,擺出一本正經的面孔。

【對不起啦】

老老實實地道歉了。

【我們住在一起,發現有趣的活動不聊也很奇怪對吧。我懂了,那麼下次開始會好好補充的。『跟別人去吧』這樣說可以了吧?】

明華眨了眨眼。

獃獃地張開嘴,接著慢慢地消去表情,眼睛宛如黑檀般沉默著,變成了像在看路邊的石頭一樣的眼神。

接著說了——

【給我去死吧】

完全搞不懂。

我明明都已經好好道歉了。可她居然還說,給我去死?

對於這毫無道理的中傷,我這邊也沒有善良到能夠一笑置之。積攢的鬱憤越過臨界,摧毀了忍耐,我發出刺耳的強烈聲音。

【你這傢伙,話也有分能說和不能說的吧!】

之後就變得亂七八糟了。

針鋒相對的話語,無視道理和時間的互相責難。有時候是常熟話,有時候連北京話也混在一起。明華叫著【笨蛋!慧你個笨蛋!我不管你了!(中文)】地半哭著跑出了茶室。

不。

不不不。

想哭的是這邊好嗎。明明是難得的假日,為什麼把我推薦的電影看得這麼重要啊。(我也想哭)

太不講理了。

從以前開始明華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傢伙嗎?

不,不對,至少常熟時代的她更加成熟。是她帶頭引導一個脾氣懦弱、左右都分不清的日本孩子生活。當我意思理解有困難時,她就細嚼慢咽地反覆講解,直到我理解為止。小學時代的她,真的是使周圍的高級生都褪色般的那樣地耀眼。但隨著升入初中和高中,她逐漸變成了我無法理解的生物。表情滴溜溜地變化,故弄玄虛地中斷話語,以為她會笑結果卻變得不高興。感覺就像是在看無法預測的不合理番劇一樣。

儘管如此,在來日本之前,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協調感,嘛,彼此的各種各樣的環境也改變了,而且應試的壓力也是有的吧。但是。

(果然是來了小松之後吧)

由於災的侵略,避難之後她的樣子明顯變得奇怪了。因為與家人分別,回家的希望也沒出現,所以變得純真了嗎。但是即便如此,像今天這樣也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我絕對不會道歉的哦。

我做好覺悟,呆在茶室里,一聲不響地開始準備早餐。

等了半天,從二樓的房間那裡聽不到一點聲音。雖然有點擔心,但是也沒辦法在這裡就屈服。心不在焉地繼續做飯。但是,準備了兩人份的份,即使吃光了一人份,情況還是沒有改變。

十點、十一點、十二點。

時鐘的指針毫不留情地前進著,電視播放了正午的時報。烹調節目『就要到中午了呢』地說著。

喂。

喂,給我適可而止啊。

(飢餓罷工,是小孩子嗎)

急不可耐地跑上二樓,嘎吱嘎吱地走過鋪著木板的走廊在她房間門前站住了。吸了一口氣,準備說話的瞬間。

手機響了。

收到了簡訊。在預覽內容中看到了【緊急】的文字。

有不好的預感。解開鎖屏畫面,使之顯示出正文。

【真的假的啊】

是來自小松基地的呼喚。『來接你的車已經過去了,趕緊做好外出的準備』這樣寫道。

汽車喇叭聲蓋住了呻吟聲。

(太亂來了吧)

跑道的另一邊是藍蘇打色的大海。南國的風穿過藍天和絮狀雲,從柏油路的上方吹過。

離開小松的家還沒幾個小時,但是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我移動了一千四百公里的距離。北緯26度12分20秒東經127度39分3秒,日本最南端的戰鬥機配備據點——航空自衛隊那霸基地。

【不好意思啊,稍微搞錯了,格林賓用的器材有好幾個送到這裡了】

鯰魚鬍子的中年男子雙手合十。

技本的維修員舟戶彎著腰,不好意思地低著頭。

【室長說『要安排去小松的航班的話會花很多時間,所以就在這裡給格里芬裝備、測試然後後帶回去』】

【還是一如既往地亂來啊……】

為了彌補事務處理失誤而發射戰鬥機?普通。

與自己相關的這組織,就是這樣不合乎常理地橫行於世著。如果每一處都擔驚受怕的話,就干不下去了。

【那麼,什麼時候能回去?我家裡還有點事啊】

【唔嗯,嘛,就是那個,那個嘛】

啊,視線移開了。這個樣子看來不妙啊。

【剛才把格里芬和器材連接在一起了,不過結果和估計的不太一樣吶,如果不查明原因的話,飛起來也是很危險的呢】

【先把它拆下來然後再重新開始吧】

【啊啊?難得來到了沖繩呀,燃料和時間太浪費了吧】

【我的時間就不是浪費了嗎?】

把明確的矛盾指摘向舟戶,他隨意地點了點頭說了聲「嘛,嘛」

【大概花不了那麼長的時間喲,那傢伙也剛剛調整過,即使你不時刻守在旁邊也應該沒問題。你也不怎麼來這裡對吧,就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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