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Ⅲ*

回過神來,自己已走在前往技本辦公大樓的路上。

擺脫法多姆的制止,穿越喧囂的停機坪,在身上還穿著飛行衣的情況下走近組合屋設施。

八代通就在監控室里。電子音和操作手的對話聲此起彼落當中,他正和技術人員進行交談。儘管打了勝仗表情卻依舊僵硬,是因為兩架子體損傷的影響?還是——

「八代通先生。」

慧毫不遲疑地呼喚對方,白袍男性僅僅轉過了視線:

「抱歉,我正在忙,有事之後再說。」

「貝兒庫特要被報廢了,是真的嗎?」

剎那間,沉默降臨,緊張感甚至緊緊掐住了時間不讓它流動。八代通換上了陰沉至極的表情反問:

「你從哪裡聽來的?」

「對不起,是我。」

如此平靜回答的人是法多姆,到頭來,她還是追在自己的後面跟過來了。八代通恨恨地嘖了一聲:

「換個地方吧。喂,這裡里拜託你們一下。」

八代通指示完工作人員後便來到走廊,走進附近的會議室里然後反手將門關上。他首先瞪著法多姆:

「要我說幾次才會懂?不要偷看資料。如今來自中央的壓力已經夠大了,要是因為貝兒庫特的事情連你也一起被列為報廢對象該怎麼辦?」

「請不用擔心,我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迹。包括這一次也是,若不是慧嘴巴這麼不牢靠,事情也就不會曝光了。」

怨恨的表情。但如今沒有時間去理會她的抱怨,慧向前踏出一步:

「那麼,果然接到了要將貝兒庫特報廢的通知了嗎?」

八代通重重嘆了一口氣,他不斷抓著凌亂的頭髮回答:「是啊。」

「畢竟她本來就是我自作主張接納的,根本不具備將她留在國內的理由和必然性。如今演變成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態就更不用說了。」

「莫名其妙的狀態?」

「既然存取過中央的數據,你們就應該知道了吧?自從貝兒庫特來了以後,小松的緊急升空次數急違增加,已經到了無法用機率上的傾向來解釋的程度了。無論理由為何,那傢伙都無疑是目前異常狀態的一個因子。」

「所以就要報廢嗎?」

慧下意識加重了語氣。

「那傢伙在戰鬥中遍體鱗傷,為的只是希望能夠幫上我們的忙,結果我們卻要告訴她『原因不清楚,總之你好像很危險,所以消失吧』是嗎?這也太過分了吧。倘若了解原因還另當別論,現在這種模糊不清的狀態下居然就要做出決定。」

「那麼你要一直處於警戒待命狀態直到查明原因為止嗎?就為了拯救一個外來的阿尼瑪而將其他所有人置於險地嗎?要是再像這次一樣『災』大舉來襲的話,下一次或許就不是子體損傷就能夠了事的了。」

「這個——」

我知道。自己非常明白,可是——

慧握緊了拳頭:

「那傢伙的記憶有辦法恢複嗎?」

對方不是一直在進行分析作業嗎?自己不禁想詢問是否找到了任何能突破僵局的相關情報。但八代通卻搖搖頭:

「我試過各種辦法,不過完全找不到解析的頭緒。將其鎖住的那個傢伙,本身大概完全沒有考慮過要解放記憶吧,感覺就像把鑰匙孔弄壞以防寶箱被人開啟。」

「可……可是,應該還沒有嘗試過所有的辦法吧?」

「的確,但若要持續嘗試錯誤直到可能性為零,這段期間的風險和成本要由誰負擔?時間和金錢都是有限的,我們必須要做出取捨才行。那麼問個問題,格里芬和貝兒庫特你要選擇那個?為了幫貝兒庫特爭取時間,就算格里芬被敵人擊落也無所謂嗎?」

「這種問題……太卑鄙了。」

「卑鄙的是你。自己明明就無法突破僵局,也沒有提出對策方案,只是一味感情用事地批評他人,不斷吵著因為她很可憐所以就應該怎麼做。要是不甘心的話,你就跟我解釋一下讓那傢伙活下來的優點和必然性吧。」

這番惡棍般的挑釁般令慧咬牙切齒。更殘酷的是八代通所言相當正確,一時的衝動或感情論是無法與其抗衡的。就在被自己的軟弱無力大受打擊之際,房門傳來打開的聲音,桃紅色頭髮的少女從開啟的門縫中探出臉。或許是不了解情況,她來回看著八代通和這邊,不知所措地眼珠子打轉。

「什麼啊,是格里芬啊。怎麼了?」

聽見八代通的問題,那灰色的眼眸隨之望去。

「我正在找慧,他突然就不見了。我問過技本的人,說他在這裡。」

「你聽到了。」

他聳聳肩膀,將目光轉回這邊。

「明明自己也受了損傷卻還是這麼堅強,趕快帶她過去檢查設施吧。EGG也順便調整一下比較好。」

他轉過身子,一副該說的話已經說完,對於剛才的討論完全喪失興趣的樣子。那寬大的背部眼看就要消失在走廊,慧忍不住出聲呼喊:「請等一下!」他換上凌厲的目光:

「我的確很卑鄙,很清楚自己什麼都做不到卻一味提出任性的要求。但我不是在胡亂拜託,就因為是八代通先生,就因為覺得你應該會有辦法,所以才會這麼說的。」

「喂喂,這次換成哀求了嗎?又不是我自己喜歡把貝兒庫特報廢掉的。」

站在一臉困擾的八代通對面,格里芬微微傾頭說了一句:「報廢?」這很顯然是說溜嘴了,白袍的肥胖男子不禁按住自己的額頭。

法多姆搖了搖頭,表情彷彿在說「實在無藥可救」。

「這是很典型的『濫好人聚在一起,事情就沒完沒了』呢。真是的,為何要搞得這麼複雜?無法成為戰力,還會吸引『災』過來,甚至成為外交的火種。像這樣的阿尼瑪,毋庸置疑就只有報廢一途了吧,反倒是想不出有什麼要繼續維持的理由。」

「所以說……只要知道原因,只要那傢伙的記憶恢複的話,問題或許就能解決了。」

「終究還是停留在『或許』階段對吧?沒有任何暗示結果的情報和預兆,要冀望著那種東西根本就稱不上是選擇了,只是盲信而已喔,就近似宗教。」

「什麼宗教?」

這個阿尼瑪說話依舊很不留情呢。就在愁眉苦臉之際,格里芬喃喃開口:「聽不太懂——」

「總之只要貝兒庫特的記憶恢複就可以了嗎?」

「可不可以……嗯,起碼可以知道該怎麼做吧。」

倘若找不出解決事態的情報,也就沒有繼續袒護她的理由了,剩下的僅是單純的感情問題。相反地,若能找出什麼突破點,只要朝那個方向全力打破僵局即可。不管怎麼說,事情應該會有一番了結才是。

「那麼——」

格里芬的目光望來,那灰色的眼眸反射出燈光。

「就恢複她的記憶吧。」

「現在就是找不到辦法啊。」

「有辦法。」

「啊?」

現場的氣氛頓時凍結,所有人,包括法多姆也錯愕地睜大眼睛。

「你……你剛才說什麼?」

「有方法可以恢複貝兒庫特的記憶,我跟慧一起的話,就有可能做到。」

「要怎麼做?」

八代通的聲音加重力道。他對上格里芬的目光,一副要上前逼問對方的樣子。桃紅色頭髮的少女平靜地回答:

「就是在我和慧的EGG同步當中再加入貝兒庫特。短時間即可,我們三人在邏輯上偽裝為同一個體。記憶的防壁純粹是針對來自外部的存取才會運作,所以無法阻擋已經化為內部存在的我們,只要從內部解鎖,保護就會隨之消滅。」

「根據呢?」

「根據?」

「你為何會這麼認為?」

格里芬皺起眉頭,她移開視線:

「不知道,我只是覺得該這麼做。」

又來了。就和在厚木基地的模擬程序一樣,又是出處不明的記憶和知識。

八代通取出手機終端,將話筒貼在耳邊揚聲吩咐:

「是我。現在立刻帶貝兒庫特過去檢查設施。我要進行EGG調整……不,並不是格里芬的維護作業,是貝兒庫特、格里芬還有鳴谷三個人。聽不懂我在說什麼?稍後再解釋,總之先做好準備,知道了嗎?」

掛斷電話後,他整個人轉身,臉上帶著僵硬、可稱之為兇惡的表情望向這邊:

「好吧,鳴谷同學,這次我就奉陪了。」

他向上扭起單邊的眉毛。眼鏡底下的雙眼散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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