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Ⅰ*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掃圖:千里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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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素自整個世界脫落。

放眼望去全是白色、白色、白色。大樓、電線杆和交通號誌,一切的事物都同樣被漂白了。淡淡的霧氣籠罩在腳邊,路上沒有行人,僅自己一個人孤伶伶地佇立在路口處。

(這裡是小松車站的前方吧。)

鳴谷慧這麼喃喃自語著。玻璃帷幕的車站建築、廣闊的圓環及小而整潔的商店街絕對不可能看錯,是小松的街景。可是卻不太有真實感,就彷彿漫步在製作到一半的布景當中。

最重要的是,自己為何會站在這種地方?

莫非是到車站前來辦事?買東西?正要搭電車?或者只是在散步?

缺少了前後的記憶。原本打算向明華詢問,但取出的手機終端卻呈現無訊號狀態,近期的郵件和通話記錄都不見蹤影。查看行事曆,上面也沒有排定任何的行程。

嗯——?

事態顯然十分異常,但自己卻出奇地未感受到嚴重性。傷腦筋,該怎麼辦呢?回家之後再直接問問明華好了——僅有這種程度的想法而已。

慧踏入南北走向的拱廊。鋪了花磚的路面、格子狀的天花板和垂掛的商店街布條,在在都和車站前一樣是令人熟悉的景象,然而依舊沒有其他人存在的跡象。儘管商店街原本就不太熱鬧,但路上未碰到任何人這點未免也太奇怪了。仔細一看,沿途的店鋪也都拉下了鐵卷門,莫非還未開門營業嗎?從太陽的位置來看,明明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似乎有某件事很不對勁,但意識里卻只是裝滿了「必須回家」、「回去之後得問問自己為何會在車站前」的念頭。該怎麼形容才好?掌管危機感的迴路被遮蔽了。就彷彿在看著電影中的一個鏡頭,毫無感慨地就接納了眼前的異常狀況。

不知走了多久的時間,視野忽然變得開闊,廣大的天空和農田呈現在眼前。回過種來,自己竟然走在車道的正中央。道路的前方連結橋樑,形成了平緩的拱形,是前川的橋。

奇怪?

為什麼我會往這個方向走呢?已經大幅偏離了原本想要走的路線,按照這樣繼續走下去的話並非回到家裡,而是會抵達小松基地。

基地。

反「災」戰的據點,自己身為自衛隊的一員而奮力作戰的場所。

(嗯……算了。)

先到基地的接待處借用一下電話好了,這樣一來就可以和家裡取得聯絡。要是沒人接電話,改打祖父母的手機就行。再怎麼說,總不可能所有人都聯絡不上。

就在茫然地這麼思考並邁出步伐之際——

「不可以過來。」

語調平板的聲音讓慧抬起臉。不知不覺中,位於前方數公尺的橋樑中段站著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女。白皙的小臉,流泄而下的淡桃紅色頭髮。那深灰色的眼眸直直盯著這邊。

「格里芬?」

是反「災」戰專用的兵器,JAS39D-ANM的控制單元。既是可愛的戰鬥人偶,同時也是自己的搭檔。

她為何會在這種地方?這裡可是基地外頭耶,隨便跑出來沒問題嗎?

但少女卻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

「再前進的話就無法回頭了。」

「無法回頭?」

「接觸過多非物質層次的話,將無法確保自己的精神。」

「非……」那是什麼東西?

「周哈里窗是開啟的。慧就類似從那裡掉了進來,這裡不是你所認識的小松。」

「……」

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從「窗戶」掉進來?並非自己所認識的小松?唔,這裡可是有車站、拱廊還有前川吧,根本不可能會誤認成其他地方。應該說——

「你自己又是從哪裡過來的?既然是從橋的另一邊走過來,我就算過去也沒有什麼危險吧?只是順著同樣的路走罷了。」

「完全不同。」

「不同?」

「因為我原本就是這裡的居民,即使逗留較長的時間也能夠維持自我。可是慧你不同,隨時間經過,你的存在將變得愈來愈模糊。」

慧置身於一種奇特的不協調感當中。少女的語氣沒有一絲猶豫,和平常那副毫無自信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就彷彿她已經了解一切事情的經過和背景。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慧吞了吞口水這麼詢問。格里芬微微晃動頭髮:

「海。」

「海?」

「正確來說就像水面倒映的影子。因為水深還不是很深,所以能反映出慧的記憶和知識,但潛得愈深光線和影像就會變得愈朦朧,最後只剩下黑暗而已。就是這麼回事。」

「就算你說就是這麼回事——」

儘是一些比喻,完全無從理解。儘管覺得對方似乎在闡述著什麼重大的事實,但未免也太過抽象了。

「可以用我比較聽得懂的方式解釋嗎?換句話說到底怎麼回事?我看到的都是幻覺嗎?」

「不是幻覺。」

「那麼——」

「抱歉,我無法解釋清楚。因為我能夠找回記憶的就只有『這裡』。儘管可以理解其概念,但與之伴隨的語言處理能力卻跟不上。」

心臟怦咚一跳。

能夠找回記憶?這句話實在不能當作沒聽見。

「你想起什麼了?」

「全部。」

全部。

莫非——

「例如你和我在一起就能保持穩定的原因?」

「我都理解了。」

慧差點忘了要呼吸。自從認識少女後一直感到不解的疑問,原因不明的不正常狀態。他顫聲詢問:「為什麼?」少女開口:

「因為我就是為此而被製造出來的。」

「製造?是誰製造的?」

「——」

「什麼?你說什麼?」

「——」

格里芬的嘴唇在動,但聲音並未傳入自己耳里。其中夾雜了某種雜訊,猶如電視雪花畫面的那種細微雜音。

「喔,那麼,呃——」

想問的事情有一大堆,包括自己如今所處的狀況以及存在於各個方面的謎團。既然她已經知曉一切,自然希望她能夠回答自己。我們究竟為何非得承受這種痛苦不可?難道就必須永遠活在死亡的恐懼之下嗎?

不知為什麼,心裡總覺得要加快速度才行。時限逐漸逼近,能夠像現在這樣交談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無論如何都想問清楚的事情,希望向她確認的事項。

倘若只能選擇一個問題的話,那就是——

「『災』究竟是什麼?」

涉及一切事物核心的疑問,讓世界變色的元兇。

格里芬的核心原本就是「災」的零件。既然她聲稱想起了一切,應該也能夠了解那些傢伙的真實身分才對。

「那是希望。」

意料之外的答案傳來。

「希望?」

怎麼可能。那可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災厄、威脅。居然會是希望?她到底在說什麼?

但格里芬卻平靜地繼續道:

「最後的希望。為了——」

啊啊,又來了,最關鍵的部分又聽不到了。雜音不知不覺中增大,耳邊就像有羽蟲在飛行。好吵,吵死人了,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拜託安靜一點吧。

世界逐漸變得濁白,明亮得就連原本泛白的風景也失去輪廓。

唯獨少女的眼眸保持著唯一的色彩注視這邊。

格里芬的雙眼眨也不眨。

帶著一如既往的無表情臉龐。

她平靜地告知:

「請做出正確的選擇,慧。」

睜開眼睛,可以見到老舊的天花板。斑駁的木紋、帶有細小傷痕的竿緣及布滿灰塵的燈罩。

慧一時之間不知狀況為何,整個人陷入混亂中。這裡是哪裡?我到底在做什麼?既然看得見天花板,就代表自己是躺著的嗎?莫非昏倒了?不,可是腦袋下方還有枕頭,背部則是傳來床墊的觸感。這麼說,是睡在自己房間的床鋪上?由於身上還好端端地蓋著毛毯,所以應該不是突然倒下,而是正常就寢之後自然醒來。這麼說,剛才發生的事情是夢嗎?

夢?

等一下。我剛才作了什麼夢?感覺有一段非常奇怪的對話。我究竟在跟誰說話?在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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