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晚上—聖誕夜。
當GIFT出版社GF文庫的小說家,羽島伊月和可兒那由多在床上激烈地翻雲覆雨時,GF文庫的編輯部仍在挑燈夜戰。
明明快半夜十一點,編輯部卻沒有半個人沉浸在聖誕夜的歡樂氣氛中,大家都頂著一張疲憊的臉埋頭工作,無論是否擁有家人或男女朋友。
編輯是沒空過什麼聖誕節的。
堆積如山的待辦事項全部積在年底,此外還得淮備冬天的Comic Martet,對編輯而言,年底正是一整年最忙碌的時候。
坐在編輯土歧健次郎隔壁的山縣綺羅良,為了延期的事情,已經和印刷廠講了半個鐘頭的電話。
坐在他後面的其他編輯,則是每隔十五分鐘就打一通電話催插畫家交稿。
此外,還有幾個同事瀕臨真‧Deadline的危急關頭,正在拚命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編輯部的大老神戶聖也繃緊了面孔,坐在位子上監督部下的工作情況,讓原本長相兇惡的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凶神惡煞。土岐很幸運,他手上等著一月出版的作品已經入稿,所以工作不像其他火燒屁股的同事那麼忙。可是他今晚還是必須寫差不多七十封信,跟他負責的作家、動畫和周邊商品的廠商聯絡。
「唔……來吧……」
一飲而盡今天第五罐能量飲料後,土岐重新打起精神。
這時候。
「土岐先生。這是宣傳部送來要確認的東西,必須在明天以前提出。」
邊說邊把塞在信封里的資料遞來的人,是工讀生白川京。
她從十二月中旬就被找來編輯部當臨時工讀生,到時也會幫忙年末的Comic Martet活動。
「啊啊,知道了……」
土岐一臉疲憊地收下突然增加的工作。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要我幫你泡杯咖啡嗎?」
「不用了,我還好。」土岐回答感到擔心的京後接著說:「今天也謝謝你來幫忙,白川小姐。那個……連這種日子也把你叫來工作,真的沒關係嗎?」
聽到土岐這麼說,京瞬間露出僵硬的表情,不過她旋即掛起笑容,以飛快的速度回答:「一點都沒關係啦!今天大學同學和其他朋友大家都有計畫了,只剩我沒人約,有工作反而不會讓我想太多呢。」
那笑容很明顯是在逞強。
所謂的其他朋友,指的應該是可兒那由多吧。
雖然土岐沒有跟當事人確認過,不過他也隱隱約約看得出來,京對羽島伊月抱有好感。
「這樣子啊。」土岐不再就這個話題繼續打轉。「最後一班電車的時間快到了,白川小姐你先下班吧。」
「啊,好的。那我先走一步了。」
京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說到。
讓你留下來工作到這麼晚,要感到不好意思的人應該是我們才對,土岐心想。
工作態度認真、心思細膩、設想周到,即使吩咐她去辦瑣碎的雜事,她也不會露出一絲不耐煩的模樣,只是認真事情辦好。自從京加入後,整個編輯部的氣氛明顯活絡許多,她在這個修羅場甚至扮演了清涼劑的角色。
之前總編輯神戶聖曾詢問京有無正式來編輯部工作的意願,假如她答應的話,勢必能為編輯部帶來很大的幫助。
可是相對的,聘請她到這種地方當正式員工是否真的是一件好事,土岐也對此抱有強烈的疑問。
生活沒有規律可言,動不動就好幾天回不了家,突髮狀況更是家常便飯,還要和負責的作家、插畫家以及其他合作廠商打好關係,更是一大壓力。如果是小學館那種大出版社也就罷了,偏偏GIFT出版社的薪水又上不了檯面。
有件事只能私底下偷偷講……若有人問這是不是一份血汗工作,土岐的回答百分之一百就是肯定的。
雖然這份工作確實會帶來很大的意義和成就感,可是典型黑心企業的特徵,就是喜歡拿意義和成就感這種無形東西來畫大餅。即便也不至於一無是處,不過這實在不是什麼值得跟人大力推薦的職業。
坦白說,土岐自己也有過無數次「這種鳥工作老子不幹了!」的念頭。
即使如此,他還是留在編輯部幹了將近五年的時間(如果把工讀生時期也算進去,已經超過七個年頭)。大概是因為他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喜歡在這公司創造出來的作品、喜歡和他一起工作的創作者以及同事的關係吧。
儘管和作家相比,編輯的收入和生活保障還算穩定,不過土岐認為編輯這份職業就跟作家一樣——「如果不喜歡還是干不下去的」。
假如京真的當上了編輯,她能喜歡上這份工作嗎?
追根究柢,土岐都不知道自己未來是否能一直喜歡這份工作。更不可能知道別人的未來會是如何。
——現在他只能完成眼前的工作。
土岐嘆了口氣,拆開京拿給他的信封,拿出裡面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