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亞曼多的城壁外部,在剛才為止還是里歐跟路西烏斯展開戰鬥的地方,里歐跟芙羅拉以至近距離面對面。
「那,那個,里歐大人……」
芙羅拉抓著里歐衣服的下襬,喃喃呼喚著那個名字。
「是的」
里歐並沒有從芙羅拉移開視線,以略帶疑惑的表情點頭。但是,他的心就好像不在這裡。過了一會,他不自覺地慢慢仰望天空,看著黎明時分的太陽。遙遠的,眩目的,就像憧憬著那絕對到達不到的甚麼一樣……。
「里歐大人……,是里歐大人嗎?」
芙羅拉拉扯著里歐衣服的下襬,再一次問道。
「……」
里歐彷佛被拉回現實一樣,再次俯視芙羅拉。但是沒有開口,為了思考該如何處理現在的狀況,表情變得微微暗淡。同時──,
(春人,沒事嗎?)
艾希婭的念話,在里歐的腦海中響起。
(……啊啊,沒事。只是有一點忙於應付現狀,待會再說好嗎?)
里歐冷靜下來,回應了艾希婭。
(我知道了)
馬上艾希婭就傳來回應,然後斷開念話。之後──,
「……請問您是在說誰呢?」
里歐終於開口,他看著芙羅拉,裝作甚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里,里歐大人就是里歐大人!剛才,那位男性不是這樣說了嗎?他把你稱為里歐!」
芙羅拉露出極為悲傷的表情,對聽不到自己期待的回應感到生氣,焦急地訴說著。
「……的確,我被這樣稱呼了。我除了哈魯托這個名字之外,也有著里歐的名字。但是,為甚麼芙羅拉大人要用那個名字來稱呼我呢?」
里歐偏著頭,感到不可思議地詢問。像是說著芙羅拉所認識的里歐跟自己是不同人一般……。
「嗚……」
芙羅拉感受到里歐冷淡地對待自己,悲傷地歪曲臉孔。
「現在的我在表面上,是作為哈魯托生活下去的。所以,恕我惶恐,如果能忘記剛剛說過的話就太感激了……」
里歐不作多餘的說明,單刀直入地說出要求。但是──,
「不,不要!」
芙羅拉像是迷路的孩子一樣,抓住里歐的胸口。
「……為甚麼呢?」
里歐稍微張開眼睛,以冷靜的聲線詢問。
「因為,因為……」
芙羅拉以雙方的眼睛和鼻子都很接近的距離仰望著里歐,輕微的聲線震抖著。
(看來她還記得我的事,該怎麼辦?)
里歐一邊俯望芙羅拉,一邊冷靜地思考對應的方法。對被芙羅拉聽到自己與路西烏斯的對話這件事並沒有後悔。因為跟路西烏斯的對話是必要的通過儀式,自己是知道這點才挑起戰鬥的。但是,芙羅拉比想像中更鮮明的記住自己,她對自己抱有甚麼強烈的感情,對里歐來說是意料之外的事。
理所當然,芙羅拉到底在想甚麼,里歐一點都不知道。在學院時代既沒有任何接點,從身份地位看來也拉開彼此的距離。雖然如此──,
(她拚命到這個地步,果然不能完全否認嗎)
里歐的直覺如此訴說著。這樣一來,處理的方法就被限制了。要不老實地承認事實,要不讓她知道部分事實再矇混過去……。
不論如何,瓶頸在於里歐並沒有完全信任芙羅拉。雖然認為她不是個壞孩子,但隨便承認事實的話,被做出輕率多餘的事就會很困擾。所以,希望儘可能把事實矇混過去。
這樣一來,結果最說得過去的選擇是……,里歐想著──,
「我,一直都想向你道歉!也一直都想向你道謝!」
芙羅拉拚命地訴說著。她一直都後悔著,對於當時在王立學院只是看著受到差別對待的里歐,沒有作出任何行動的自己的過錯感到後悔……
所以,她發誓對里歐這位恩人絕對不能忘記而一直活到今天。雖然受到突如其來的遭遇腦袋變得一片空白,但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絕不能放過這個說不定能與里歐再次見面的這個千載一遇的機會。
「對甚麼道謝和道歉呢?」
里歐以困擾的表情,堅持要裝傻下去。芙羅拉對里歐的想法渾然不知──,
「以前,在學院發生過的事情!」
芙羅拉直搗問題的核心。但是──,
「…………我對於芙羅拉大人向我道謝和道歉的理由實在是沒有頭緒。如果您是說這次的事件的話,請不用在意。只是偶然遇上跟我有恩怨的男人而已」
里歐在充分思考之後,這樣回應了。然後,芙羅拉也終於理解了狀況,身體震抖著詢問。
「……這為你帶來麻煩嗎?」
「並沒有這樣的事。但是,現在的我是哈魯托。如果您是因為這次的事情而對我有感謝和道歉的念頭的話,請忘記里歐這個人吧,那樣就足夠了」
里歐抓著芙羅拉的雙肩與她拉開距離,一邊說一邊深深地低頭。
「啊,……」
芙羅拉像是受到強烈的打擊,一瞬失去了表情。雖然想說些甚麼,但嘴巴並沒有動。
眼前有一個自己認為是里歐的人存在。那個裡歐所說的「那樣就足夠了」的話語,奇妙地在腦海迴響。與迅速冷靜下來的頭腦相反,心中開始激烈地漂蕩著難以名狀的感情。
莫非,這可能是對愚蠢的自己的懲罰。以前因為王公貴族們而受到各種過分的對待,如果這樣也能獲得道歉的機會,實在是太天真了,也實在對自己太有利了。
有著這樣的念頭,芙羅拉感到十分羞恥。
(我果然是個笨蛋……)
芙羅拉後悔著,感到不好意思,焦急得不行,拚命地想著自己能做的事。
但是,自己能做的事甚麼的,只有一件,馬上說出回應。
「我…知道了,對,對不起。我誤會了,問了你奇怪的事……。真是…十分…抱歉」
芙羅拉流著淚,聲音震抖著低下了頭。
「不,您沒有哭著道歉的需要……」
里歐不由來的感到無助。但是,這樣就好,現在只能這樣做,這樣說給自己聽。
「對,對不起」
芙羅拉保持低頭的姿勢,編織著道歉的話語。就那樣擦著眼睛,拚命地忍住眼淚,緊緊咬著嘴唇,壓抑自己的感情。
過了一會,芙羅拉慢慢抬起頭。她流的淚已經停上,但是一看那臉就知道曾經哭過。
「我把您送回都市」
里歐尷尬地移開視線,催促芙羅拉返回都市。
「……是。拜託你了」
芙羅拉微微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