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重的事件過後,中間加上一場除蟲作業(注23)又過了一個星期——
「『猛犬』的母帶DVD已經送到工廠去了喔——!!」
小桂放下話筒的瞬間,立刻爆出連辦公室外都能產生響動的高分貝叫聲。
「……太——太棒啦————!!」
「幹得好啊!」
稻穗仔和小實互相來了個HIGH FIVE擊掌,臉上全是盈盈笑意。
「帥啊——!」
身旁的奈奈也難得小聲的高興了一把。視線不經意對上,我們兩人都揚起明朗的笑容。
「哎唷~我還想這次真不曉得該怎麼解決了呢……」
千麵包像是軟了腰完全失去力氣,背抵著會議間的隔板滑坐在地板上。
公司所有人都聚集在這個小小空間里,滿心期待著工廠方面傳來聯絡。
注23 程式除錯。
現在就只等工廠把Master Data(注24)跟包裝外殼一起量產出來就好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明明是寒冷的季節,額際卻冒出絲絲熱汗。master up這種事都不曉得經歷過幾次了,但這一次特別驚心動魄與眾不同。種大人也慶祝似的用腦袋往我的小腿蹭了幾下。
〈這就是master up啊……雖然沒有經驗,但感覺好像生孩子喔……總算能鬆一口氣了。〉
確實啊,親力親為打造出來的遊戲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樣。好不容易終於生下來了,轉眼卻已經放開自己的手嫁給其他人。而我們除了祝福璧人能幸福之外,也沒什麼能做的了。
「忍仔,謝謝你啦!!」
被稻穗仔緊緊抱著,貼在臉頰上的胸部觸感還真是舒服。
「好狡猾喔~人家也要啦~!!」
穴妹也加了進來,大小兩對胸部把我當成夾心餅乾困在中間。如果是在那種店,肯定得花上不少錢才能換來這種招待。
今天大家都很高興,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注24 主數據是指在整個企業範圍內各個系統(操作/事務型應用系統以及分析型系統)間要共用的數據,比如,可以是與客戶(ers)、供應商(suppliers)、帳戶(ats)以及組織單位(anizational units)相關的數據。
〈唔、嗯……雖然很害羞……但我也覺得很高興啦。〉
錄音的那一天,我和穴妹之間起了爭執,除此之外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說那是穴妹和我=忍之間堅韌合作關係的形成開端也不為過啊。
就連請她幫忙做藝術監製時,穴妹也完全沒有露出一絲厭惡的情緒,反而卯起勁來幫忙。在除蟲作業的時候也是,現在能站在這裡歡天喜地的慶祝,在在都顯示出穴妹為此付出了多大的誠意。
說真的,她就算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企畫案里,也不會有半個人說閑話。但在除蟲的最後四天,她依然沒日沒夜的窩在辦公室里就為了幫我的忙。
『猛犬』背後最大的功臣或許就是穴妹了。因為她的掏心掏肺,才讓我的工作能順利完成。
〈從那次之後,我對穴水姐的看法就跟以前不一樣了呢。〉
我原本也以為自己夠了解她了,還真是天真啊。想不到她居然那麼為了我和公司品牌著想。
〈原來老頭你也有不懂的事啊。〉
那是當然的呀。我啊,還只是只小雛鳥啦。
〈說什麼啊,你要是小雛鳥,那我豈不是……〉
嗯?什麼什麼什麼?
〈……什麼都沒有,你幹麼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啦!〉
能聽到忍充滿活力的吐槽真是太好了。
一個星期前,在發生與國重的那件事之後,忍就變得有些消沉,這下總算能鬆口氣了。
從那之後,一直沒機會再和平栗同學一起吃便當.我也知道她估計是在考慮該怎麼與忍相處。也是啊,到底該怎麼跟那種行徑誇張的同班同學相處才好呢,畢竟其他同學都選擇隔岸觀火咧。
〈……文藝社,只有她一個人沒問題吧……〉
這是忍悶在心裡許久都沒有說出口的話。其實他一點都不想拐彎繞遠路,而是想更直接地去接觸平栗同學吧。
不過,那都是忍得自己下定決心的問題。
「哎呀——好想喝酒喔,真的好想!」
總算肯放開我的稻穗仔比了一個拿起大啤酒杯的動作。
「不行,怎麼能在公司里喝酒呢。」
沒有被歡欣的氛圍迷惑,小實開口譴責道。曾有那麼一個深夜,稻穗仔獨自在公司里大肆飲酒,隔天早上一副荒唐模樣被人發現。從那之後,小實就嚴格禁止這種事再度發生。
〈荒唐模樣是怎樣啊?〉
……就是捨棄了女人的那一面,或者該說是把女人的那一面完全坦露出來了吧。
〈咦?咦咦咦?〉
忍似乎還無法理解。這樣很好。雖說寫出了那樣的劇本,但要他了解實際的女性生態似乎還太早了些。
「咳,你怎麼還在為那件事生氣啊……算了,無所謂,快來討論一下該怎麼慶祝吧。」
轉換心情後,稻穗仔舉起手揚聲大喊,其他人也跟著發出「耶——!」表示同意。當然身在其中的我——忍也舉起了小拳頭。
忍啊,等一下的慶祝會,你就開心地去玩吧。
〈說什麼啊,我記得你跟稻穗姐一樣,都是海飲派的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之前不就跟你說過了嗎,「我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現在我終於想起來了。
〈……到底是什麼事?〉
就是我明明都死了,怎麼還會留在忍的身體裡面啊。
〈那又是為什麼?〉
一定是因為我太在意『猛犬』,沒辦法安心去那個世界的關係吧。所以才會藉助忍的身體來完成這份留戀啊。
〈……所以那又怎麼樣?你不要再說那種莫名其妙的話了喔!〉
所以我說啊。
『猛犬』已經完成了,我也沒有再留在這裡的意義了。
〈你這……誰管你什麼意義啊!你到底想幹什麼啦!〉
我不想幹什麼。只是要把一切都交付給我也不是很明白的大自然法則啦。
可是,其實我是明白的。就在忍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動身體,解決他跟國重之間的問題那時……或許就已經有了預兆。而今天,就是我徹底把身體歸還給忍的時候。
〈別開玩笑了,自作主張地隨便使用別人的身體,現在利用完了就想丟到一邊不管嗎?你別開玩笑了!!〉
別說成這樣嘛,好像被什麼壞男人欺騙一樣。
〈不正是這樣嗎!你既然騙了我,就要負起責任啦!!要騙就騙到底啊!你不是編劇嗎,說謊什麼的對你來說手到擒來吧!?〉
對不起啦,我只是個三流編劇,不過遊戲也有結束的一刻不是嗎?就安安靜靜地看工作人員表跑完吧。
意識逐漸飄遠了。忍好像還在說些什麼,但都已經聽不清楚了。
忍,希望你跟平栗同學能好好相處,可惜我沒辦法看到了。
我不會告別。
因為我們一定會再見的。總有一天,在我們都忘記對方的時候。
那就醬羅。
「就是這樣,關於下一次的企畫,忍仔啊——」
〈咦,什麼!?〉
「別露出一臉『咦?』的表情啦,我也覺得很對不起你啊,你懂吧?直海提出的企畫案,還有幾項沒完成嘛,雖然說也可以請代筆啦,可是既然忍仔有這種實力,我也就能安心把這件事交給你負責啦。對吧,穴妹?」
〈發生不得了的大事了啦,老頭!喂,老頭你吱個聲啊!!〉
……咦?什麼?大家在吵什麼啊?
〈你傻了喔,真是的!好耶~『猛犬』master up羅!說完那種話就自顧自地消失!然後稻穗姐就突然來這招了啦!!〉
啊,原來是這樣啊。抱歉抱歉,我剛才在發獃啦。
「就是說啊~你就繼承前輩的衣缽嘛,忍仔——」
用那種不容反駁的表情沒了骨頭似地貼上來,到底是天使還是惡魔……啊,原來是穴妹啊。
抱歉喔,忍。我好像還有很多留戀沒完成呢。欸嘿吐舌。
〈誰管你啊,大笨蛋!!〉
忍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