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戰線尚遠,卻又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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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都市約薩拉的大道上,士兵候補生今天依舊人山人海。

石磚路面的兩側是擺滿攤位的繁華街道。

教練學校的學舍位於山丘之上,宿舍位於路的另一頭。那些小販們似乎也對候教練生習結束後返回宿舍的沿途以及外出休息時聚集的去處瞭若指掌,在這些地方擺出了貨櫃,裡面擺滿了面向年輕的人的茶、點心和水果。所有店面的門口都擺上了椅子和長桌,方便購買商品的人就地吃喝。

教練生都是十四歲到二十歲的男女。教練生不問年齡,根據入學的年份分被為四個學年,全部學年的學生總數約為兩百人。這些教練生有七成生於名門望族,剩下三成是平民。全套課程學習完畢後,成績優秀者將得到認可,加入王立騎士團。

如果只是想要成為士兵的話,當然也可不必加入王立騎士團。畢業生均擁有士官資格,去市井的傭兵團或貴族的私人軍隊,至少也能得到十人長的階位。但志願加入王立騎士團的人還是占絕大多數。畢竟加入那支部隊就能在王都當差,在遠離前線的地方過上逍遙自在的衛兵生活。

而且,就算成績不佳無法取得王立騎士團的入伍資格,對貴族的長子或財主家的孩子也無關痛癢。換而言之,他們參加教練學校是為了聲譽,將來能在私人軍隊中當個掛名將校,走上與戰爭無緣的其他道路。

也是由於這樣的原因,即便這座都市以東僅隔兩千公里的地方即是戰爭的最前沿,這些年輕人的表情總體上還是十分開朗,街道十分熱鬧。

第二次妖精戰爭,這是目前對這場與妖精間的戰爭的臨時稱呼。戰爭距離約薩拉很近,但同時也很遙遠。由於一路需要翻越山峰,乘馬車需要五天,快馬兼程也需要一天才能趕到。這不是能夠怡然自得地遊山玩水的距離,但也沒有喧囂傳到這裡,所以雖然存有離前線很近的意識,卻沒有真切的感覺。前線基地亞斯特賽侖大要塞在這半年左右間一直與敵軍僵持不下,但就算要塞萬一被突破,教練生也只需要避難,沒有參戰的義務。

話雖如此,只要接受士兵的訓練,似乎就能勇敢起來。

在道路一頭的一家便餐小攤旁,兩名教練生在露天座位上就魔劍講習聊得熱火朝天。

「其實我覺得,朱拉米爾式已經過時了」

大個少年一邊喝著生薑冰飲,一邊熱切發表觀點。

「歸根究底,『因勢利導,變換所使用的靈術』這種情況,在實際的戰鬥中……在現在的戰鬥中是否存在,這都得打上一個問號。如果是人類之間的戰鬥,這或許能派上用場,但我們現在面對的是妖精以及他們率領的魔獸和鬼,根本沒那個工夫等我們看清戰況和對手再選擇靈氣管去裝填,所以相比之下,專註高威力單一靈術不是更好么?」

與他那壯碩體格十分相稱的粗野聲音,營造出幾分親切的氛圍。

「即便如此,也不能斷言艾弗塔爾式就是最好的吧」

另一名少年頭上有撮十分惹眼的翹毛,身上充滿著飄然的感覺。

他一隻手把玩著夾了肉乾的麵包,有些嫌麻煩的樣子,但還是響應了大個子的討論。

「我認為專註單一的靈術,確實在現在這場戰鬥中具有一定的意義。說穿了,魔獸和鬼就是野獸。殺死野獸所需要的,是打破它們的毛、皮跟骨頭的力量,不需要一大堆誇張的靈術。而且,通過限定所能使用的靈術,也能簡化運行器構造及刀身構造的製作過程,還能夠增加刀身的耐久性,減少因靈術連續發動的負荷而溶解的情況。維護檢驗自當不論,而且方便投入大量生產,乍看之下艾弗塔爾式儘是優點」

「你看吧,全是優點」

「別打岔,聽我說完。我想說的是,這個優點終歸也無法擺脫魔劍最根本的缺陷。降靈術的講習上也提到過的吧」

「得了吧,你這個講習的時候總在釣魚的傢伙也想講解?」

大個少年帶著諷刺回應了翹毛少年,翹毛少年聳聳肩,笑道

「重點我可都好好聽著呢……哎,先不提這些了。一旦內含的靈氣耗盡就都無法發動靈術了,這一點不論朱拉米爾式還是艾弗塔爾式都沒區別。畢竟我們人類無法像妖精那樣通過活體直接從大地與空氣中汲取靈氣呢。換句話說,不管哪一種都必須裝填靈氣管。既然這樣,那麼只能使用單一靈術的,跟能夠使用多種靈術的,究竟哪種更好?實際上還是得看使用者的技術,藝高人使用朱拉米爾式的殲敵效率才更高」

「哪有那種事啊」

翹毛少年皺緊眉頭。

「我知道啊。不過,你說不是那種問題,到頭來還是那種問題」

大個少年沉默不語。

翹毛少年聳聳肩,他就像表現他心情好似的,一口氣把剩下的麵包吃了進去,隨便嚼了兩口之後喝了口葡萄酒一起咽了下去。

「要解決這個缺點,需要汲取並壓縮、加工靈氣的技術……只能將現在工廠里用的那個用在魔劍上。可是你上一學年的時候也去過工廠參觀學習吧,那個大得離譜的裝置是不可能縮小之後搭載到魔劍機關部上的。最關鍵的是,靈氣收集裝置的核心安裝了生體部件,那種東西過一定周期就會腐壞死亡,需要替換,在戰場上完全無法運用」

「……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朱拉米爾式落伍了」

大個少年就像的回答鬧彆扭一樣,跟他壯碩的體魄毫不搭調。

「弗利姆,我知道你在模擬戰上輸給溫特很不甘心,可你賴武器不好是不是不太對?」

「……」

弗利姆——大個少年露出一副被戳到痛處的樣子。

然後,他皺緊眉頭,胡亂地撓了撓腦袋。

「對。你說的一點沒錯,薩什塔爾」

翹毛少年——薩什塔爾表示認輸。

「你知道還主動聊這種話題啊,我都為你感到可憐了」

他把裝了冰飲的大木杯子輕輕地放在桌上。

然後,弗利姆瞥了眼靠在自己椅子上的兵器。

那是一柄用布包著的長槍。

他輕輕指了指那柄槍,嘆著氣說

「不過說實在的,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我帶上這傢伙進教練學校,可是把我們全家出動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都砸上去了哦?他們都是聽說便宜的艾弗塔爾式用起來不方便,才專程花大價錢給我買朱拉米爾式的啊」

魔劍價格高昂,一件朱拉米爾式大約值一棟房子,對平民來說無異於天價。實際上,出身比弗利姆更偏僻,祖祖輩輩均已打獵為生的薩什塔爾,靠借錢也才勉強買到艾弗塔爾式的量產品,而且還是短劍。

「可是,那個溫特……那個名門裘利亞斯侯爵家的公子明明錢堆得都要爛掉了,為什麼還要用廉價的艾弗塔爾式……竟然還用那個便宜貨華麗地戰勝了朱拉米爾式的魔槍!」

弗利姆毫不掩飾心中的不甘。薩什塔爾對他苦笑

「那傢伙雖然是貴族,卻是實用主義。他實實在在,不慕虛榮呢」

「昂?你小子怎麼了幫著他說話?果真同是執行部的人就一個鼻孔出氣么?」

「我要是幫著他說話還幹嘛聽你發牢騷」

薩什塔爾依舊態度飄然,他輕輕擺手搪塞弗利姆。

只不過,他微微眯起眼睛,聲音中摻入了幾分嚴肅,說

「哎,你這種輸了不甘心就想賴武器不好的心情,我不是不明白。不過,你總不能抱怨你那讓家裡人為你花光血汗錢買來的兵器吧。要抱怨就抱怨自己技不如人」

弗利姆一時間沉默不語。

然而,他一臉老實地看向薩什塔爾的眼睛。

「你說得對,是我不好。我這樣對不住這傢伙,也對不住給我花錢的家人」

對於他們這樣的平民教練生來說,自己的魔劍就是家人們的汗水結晶,也是對自己寄予的期待。

「嗯,坦誠是你的優點」

薩什塔爾笑著探出身子,拍了拍弗利姆的肩膀。

「哎,那也沒辦發。溫特那傢伙不管家世還是成績都出類拔萃,而且儀錶堂堂,那就是優等生的範本。平心而論,我在執行部里必須跟他一起行動的時候,也是滿肚子的牢騷。如果那傢伙是鹿,那我就是猴子,而你就是野豬呢」

「你出生獵戶之家,打這種比喻算是你的風格,可你別把我也扯進去」

弗利姆表情顰蹙,又把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嗯?喂,那是什麼」

這時,他眉頭一皺,視線移向了旁邊第二個小攤。

那個方位在薩什塔爾背後,於是他轉過身去。

那裡站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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