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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靈殿位於駿河鎮守府的地底深處。
寬敞的石造空間里,是一整片湛藍色的靈水。裡面聳立幾十根巨大的圓柱,有種類似古希臘神殿的莊嚴。
水靈殿是重要的軍事設施,也是靜謐的聖域。
「好久沒來駿河的水靈殿了。」
秋瀨立夏獨自走在水靈殿中。這個放滿藍色水體的地方,有寬三公尺的通路像絲線般縱橫交錯,行人走在上面不會被水體弄濕。
唯有和神秘力量相關的人士或巨兵,才得以進入水靈殿。
首先最具代表性的是騎士侯,再來是念導術師、僧侶、神職人員、巫女、煉金工咒會、念導公社研究者,以及念導精靈或隨獸等等──
立夏走到水靈殿深處的『沐浴所』。那裡沒有門,約莫籃球場大小的空間里,有一個圓形的浴池,浴池裡也放滿了湛藍色的液體,中央有噴出藍色水體的噴泉。
「開始吧……」
立夏寬衣解帶,脫下皇國軍將校的黑色軍服。
身為東海道將家的公主,立夏學過各式禮法,卻沒有好好排放衣物的嚴謹氣質。脫下來的衣服散落一地,流露往來戰場的武人豪爽的性情。
不過,掛在腰帶下方的日本刀,她安置得十分慎重。
一絲不掛的立夏,進入浴池──亦即沐浴用的靈液槽。
充滿水靈殿的湛藍色液體是人造靈液。和巨兵血管里的血液,是相同成份的液體。
靈液槽並不深,彎腰坐進浴池裡,肩膀上方的部位泡不到靈液。
立夏在池中伸展四肢,平時飽經鍛煉的身體少有贅肉,然而胸部和腰部的柔嫩曲線,充分體現她的女性美感。
冰冷的靈液,無情冰凍完美的裸體。
立夏強忍寒意泡在水池裡,身體開始逐漸發熱。這是神秘力量的來源,沁入秋瀨立夏肉體里的最佳證據。
這些靈液,將化為她座下『神威軍勢』的動力。
「相當於天神的聖獸,以鮮血生成靈液,充當非現實存在的糧食……騎士必需將靈液儲蓄在靈魂和身體里,豢養自己的軍團──是吧?」
那是立夏過去學到的,關於巨兵軍勢的口傳知識。
在靈液槽沐浴,等於豢養巨兵軍勢的糧食補給行為。此外,還有一個重要的意義。
「……奉我《鬼切安綱》之銘,向當地駿河靈殿獻上祈願。我等既已沐浴當地靈水,懇請授予我等兵法印可,成為駿河鎮守的武神。」
立夏閉起雙眼,向駿河的水靈殿祈禱。
以求認可秋瀨立夏和她的軍團為當地守護騎士,並賜予力量……
不久,立夏全身閃耀淡淡的光華,代表『契約』成立了,這樣一來她隨時能夠出陣。等光華平息後,她準備解決另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咲久耶,我沒生你的氣,你快點出來吧。」
立夏呼喚潛藏在駿河鎮守府的念導精靈。也許咲久耶目前不在水靈殿,但她應該有感受到『呼喚』的念波。
「昨天,照理說你可以做得更好。幸好,我在千鈞一髮之際趕上了,這座鎮守府也沒有被攻陷。」
立夏的語氣溫和,似在安慰驚恐的小孩或動物。
可是,立夏不想裝出甜蜜的聲音討好別人,她也辦不到。對自己的武者氣質深有自覺的立夏,木訥地說道。
「最壞的情況都避免了,我也不是那種會一直嘮叨又愛記恨的女人。你也忘了昨天的事情,快點來幫我吧。從今天開始,我們這陣子大概會很繁忙。」
話一說完,靈液槽旁邊憑空出現一個年約九歲的女孩。黑髮及肩的少女身穿巫女裝,咲久耶投射出自己的影像。
念導精靈的幻象,用一種怯生生的眼神看著立夏,神情也很落寞。
立夏刻意不說話,她誇張聳肩,意思是『真拿你沒辦法。』
隨即,現場響起了鈴鐺聲,咲久耶身旁出現一隻管狐。
幻象看了一眼管狐,悄聲說道。
「皇女殿下來了。她希望你……到上面一趟。」
「是嗎?殿下這麼早就到了。」
十字軍來襲已過一夜,現在時刻是九點二十四分。
據說,昨天皇女志緒理剛好在鎮守府。她在立夏趕到後,馬上返回市內的暫居之處,因此二人緣慳一面。立夏終於要拜見傳聞中的皇女,這次的事件也必需一談。
「沒辦法,現在事情變得很嚴重啊。」
立夏喃喃自語,內心想起昨晚的電視報導。
昨晚七點整,畿內地區的京都府,舉辦了一場記者會。
主辦者為畿內總督‧出海典膳,他是畿內地區的支配者和首席騎士侯,以及親自率領巨兵軍勢站上前線的知名猛將。
他在電視局、報章雜誌等媒體相關人士面前,語氣激動地破口大罵。
指責對象是鄰國的大元帥,皇國日本的保護者凱撒公。
演說大意如下。
『凱撒公自稱我國女皇陛下的保護者,卻恣意掌控皇國政府與關東將家,進行不當的內政干涉。將凱撒公和羅馬軍趕離御前,正是皇國重生的第一步,我等願賭上性命完成此一大業。』
另外,他還說道。
『我國友邦‧大英帝國對此也強烈贊同。』
『我在此宣言,畿內將家和大英帝國組織《維新同盟》。其餘有志一同的將家,歡迎加入同盟報效皇國。』
『身為革新皇國的志士,近日維新同盟將前往東京勤皇。』
維新同盟的聲明立刻透過電波,傳遍了整個日本。
在皇城和國會議事堂也引起了軒然大波。
而東海道地區,夾在畿內和關東之間,也是立夏和皇女殿下所在的土地。維新同盟的軍隊勢必會通過東海道。
「總之,要先和皇女殿下詳談。」
儘管受到女皇一派的忌憚,志緒理殿下仍舊是正統的皇家公主。
身為騎士不得不聊表敬意和顧慮。立夏離開藍色的靈液,走向散落一地的軍服。
「勞煩殿下親臨,下官不勝惶恐。」
秋瀨立夏來到駿河鎮守府的房內,一見到皇女馬上行禮。
對這位身兼東海道總督之女和騎士侯的少女,志緒理報以一個溫和的微笑。
「眼下時機不好,今天還能按照預定見面,我真的很高興。」
「的確。」
立夏苦笑了,她們本來就約定今天面談。
志緒理穿著平時的襯衫和裙子,立夏則是將校專用的黑色軍服。
「立夏大人的父親,目前在名古屋嗎?」
「是的。對了,父親似乎拜見過殿下了──」
「我們在皇都見過幾次面,我從羅馬回來後也見過一次。」
二人隔著待客用的桌子,坐在沙發上面對面交談。
這裡是城代──亦即統領鎮守府的總司令專用的個人房。
司令專用房的擺設,自然是高雅氣派。四天前,擁有這個房間的上一任城代因賄賂罪嫌被捕。他被關押在駿河市郊外的憲兵隊本部,用來召集軍勢的《銘》也被封印了。
昨天,代理的臨時城代也戰死了。
「這麼說來……立夏大人現在是駿河鎮守府的城代沒錯吧?」
「是這樣沒錯。當然,現在也很難回到名古屋。在這裡碰頭也是某種緣份,下官就來會一會那些維新同盟吧。」
騎士公主爽朗一笑,志緒理問道。
「那麼,駿河周邊的市區已經被封鎖了嗎?」
「是的,主要幹道和鐵路,都被維新同盟掌握了。」
桌子上擺放著東海道的地圖。
東海道地區由愛知、靜岡、山梨三縣構成,駿河市是靜岡縣的中心都市。
「靜岡縣內的鎮守府,除了這裡以外全都被維新同盟鎮壓了。」
立夏指著地圖上的五個地方,分別是浜松、掛川、駿河、富士、長浜。
「駿河的上一任城代不但收受賄賂,和英國的相關人士也暗通款曲。如果我們早點發現這件事,說不定就能儘早察覺襲擊行動了……不過,也可能是他被逮捕,才導致維新同盟提早行動。」
立夏苦笑解釋,志緒理對她說。
「總之,現在的駿河形同陸上的孤島是吧。」
「是。從昨晚開始電話迴路就無法使用了,周遭的基地台似乎也被掌握了。再者,駿河一帶承受念導波的大規模擾亂,連無線電和電波都很不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