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東京款待生存競爭 第六盤 名古屋人常常裝腔作勢

天,對不起。

我是認真的想要變得更強。想要適合修行的場所。

但是總的來說,最終讓我決定去蓬萊的,不過是幼稚的反抗心。

因為我是那麼地努力。為了天,為了店裡,我每晚進行特訓,拖累小白同學拚命努力。也為了提升不擅長的接待業務,每晚對著鏡子練習還不成樣的笑容。鑽進棉被裡時還在腦中多次模擬靳的調理步驟。

天想拿到第一名,我也希望帶你到達那個目標。我以為那是只有我能完成的使命。

但是天卻說得那麼乾脆。

你說「你就去蓬萊試試吧」,還說「我不會阻止你」。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話。也明白那是你對我的體貼。

然而我依然大受打擊。驚訝到在心底划下一道傷痕。

所以我才決定要到蓬萊去。或許有惡意微微萌芽吧。說不定我只是想報復,因為被從店剛起步一路共同支撐滿天的夥伴兼最愛的摯友推開。

真是孩子氣的報復行為。但我以為你會馬上來接我回去。

但你沒有來。

我初次嘗到失望的感受,於是愈來愈沒有臉見你。

弄不清楚哪兒才是自己的歸屬。

會繼續留在蓬萊是擔心妹妹的緣故。這是真的。

想要變得更強。這也是真的。

然而說到底只是在逃避。眼睜睜看著我的驕傲與自信一塊接著一塊崩塌。

天當真需要我嗎?與格蘭廚房的比賽結束後,我便一直停在三星。會不會其實只有我覺得自己能成為天的力量?我很難不這麼想。於是只能更進一步遠離滿天。

說不定我根本不適合當料理人。

滿天里還有我的位置嗎?

自幼年時期長年豢養的孤獨蟲又開始在體內亂爬。

說實話,待在蓬萊並不特別難過。雖然得面對外道澤與莉四能力遠遠高過我的現實,導致失去所有自信與立場,他們仍表示我是必要的。

蓬萊需要我。想跟姐接一起繼承家業。他們是這樣說的。

對於失去寄託的我來說,那是有如迷幻藥般的甜美囁語。

今天就是確定滿天是否撤店的命運之日。

但我仍然穿著蓬萊的制服。與見死不救沒有兩樣。

亦與背叛沒有兩樣。

大家都說我成熟。實情則否。其實我幼稚、膽怯、任意妄為,只有一顆不像樣的心。

「最上同學!」

像個笨蛋一樣呆立於廚房深處,聽聞小自同學的喊聲。

不止小白同學,天跟薇薇也在。我大感詫異。

三個人一起,一副像是來向蓬萊下戰帖的樣子。

一點勝算都沒有。蓬萊很強。壓倒性地強。踏入其中才深切感受到這個事實。

只有三人的滿天沒理由敵得過。

包含格蘭廚房整體三分之一人數的A小隊,他們五個人都打不贏了。

蓬萊的實力還更強。絕不該輕易向他們出手。蓬萊擊潰羅索,打敗Q小隊,如今總算能在所有食堂威風邁步的蓬萊,怎麼可能輕易讓路。

即便如此,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那麼生氣?

連天跟薇薇也一樣。不行呀。怎能擺出那種表情。

你們這個樣子,不就像是擺明來找碴的嗎?

飢餓的野獸將露出尖牙。它不會沉默。

身心都會被搗得亂七八糟。不可看輕敵人。這關係到你們今後的料理人職涯。

所以拜託你們乖乖退回去吧。現在還來得及請求赦免。

「佳子妹妹!我們來接你啰,一起回去吧!」

薇薇。那般泫然欲泣的樣子。

你可是偶像呀。可愛的臉都哭丑了。誰准許你做這麼危險的事?至少事務所的人絕對不會答應。

「佳子妹妹!請你回來!」

天。我差點就要背叛你了呀。你為什麼還願意呼喚我?

最近總是刻意躲避天。我認為天早就受不了空有一張嘴、弱小且沒用的我。外道澤、莉四,還有蓬萊的每一個人都這麼說。

一開始我不信。但,大家都說。

說我被滿天拋棄了。滿天里已經沒有我的位置。

他們反覆地如是說。

不管我願不願意聽。

即便拚命搗住耳朵,那些話語仍鑽過指縫,劃傷我的心。

我只能痛哭一整夜讓自己開竅。

本來就是孤獨的所以無所謂。

只是回到以前的狀態,沒什麼難的。

「最上同學,再等一下唷。我們馬上解決這傢伙。要他跟你磕頭謝罪。」

小白同學。平I溫柔的你,竟然冒出青筋,壓著手指關節。你到底在氣什麼?

「我想通了。最上同學為了店裡想要變強,這我理解。不過啊,要拯救滿天,其實還有別的方法。」

不過看起來十分可靠。宛如冒死前來拯救公主的騎士。

真不可思議。在與格蘭廚房那一役我就想過了,你的喝斥與激勵總像能融化鼓膜似地輕易滲入,動搖我的內心。讓我體內湧現力量。你思念著某人挺身而出的心情紮實傳來,臣服且支配了怯懦的我。大家也是這樣的嗎?雖然從體內深處竄向全身的戰慄感總讓我覺得有些羞於面對。

「就算我不變強……也能幫忙店裡……?」

「你就在那兒看著吧。我們三個人會打贏蓬萊給你看。然後就一起回滿天唷。」

告訴我。有什麼理由讓你們為了如此不中用的我,冒這麼大的危險?

就在十歲生日那一天,我開始閉關修行。

白天在原始山林里四處探索。在日落前搭好帳篷,生起火堆。

在杏無人煙、視野不明的河岸邊,沒有生日蛋糕,只能烤腥臭的溪魚及難吃的野鳥來吃。

我有一項特技。那便是與夜空合而為一。

從我懂事起,最上家的族人們便教導我某種天文學。讓我不需要手錶或日曆,透過月亮的形狀與位置或其他天體的運行狀況便能劌斷自己所在的位置。畢竟可能需要數日甚至數月連續就著夜色行動。

因而養成了我仰望月色的習慣。遠離都會區的深山裡,夜空浮現難以計數的星點。親身體會到「耽溺於夜空」是怎樣的感受。不知覺問便成了習慣,讓自己化身為頭頂上其中一顆星,與廣闊夜空合而為一,以確認自己對比整個世界的座標。接著我讀到,天文學書籍里基本中之基本的事實。

幾乎填滿夜空的星星們相距可能幾萬光年,彼此永遠不會相遇。我深有共鳴。因為每一顆星星都是孤獨的。

跟我一樣孤獨。

星星相互競爭似地拚命發出的光芒實為尋求幫助的救難信號,流淚大喊自己在這裡的一道訊息。也是永遠得不到回應,仿徨的遇難燈火。真相一點也不美。

當下我明白了真正的孤獨為何物,感覺得知了世界之真理。

因此反而不覺寂寞。認定人類本孤獨。

國中畢業的同時通過雙親提出的考驗,繼承代代相傳的秘刀·螢丸代替合格證書,不久後便離家。當作已完成自身義務。

我空有技術與心理準備,實際上從未執行過暗殺工作。

之後要做什麼均由自己決定。要拓展家業,還是任由它終結在自己這一代。

於此同時,在高中校園裡邂逅了天。

入學典禮時,第一眼覺得是個可愛的女孩。總是笑得軟綿綿的。典禮途中有位女學生身體不太舒服,明明才初次見面不久,她卻率先照顧她,然後陪她去保健室。當時覺得她很體貼。然而同時認為這樣的女孩子很容易被弄傷。

體貼與溫柔都是脆弱的同義詞。照她那個樣子,進到山裡恐怕比一隻野兔都不如。

但是我錯了。

搬進宿舍第一天,行李不多的我早早收拾好,獨自坐在學生食堂後方。

背抵著建築物表面粗糙的外牆,一如往常地仰望月亮。

她就在此時出現。掛著晝夜不改的柔和笑容,說要在這裡弄一片田。一手捧著從圖書館借來的書籍,翻動土壤。最後搞到身上衣物沾滿泥巴。

而我則在旁一直看著。

「你不早點回房嗎?」

「再待一下……再一下就好……」

類似的對話應該有過五次還六次。

我不明就理地一直看著她的動作,不知覺問,兩人已並肩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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