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4〕各自的職責

載著蒼生等人的海上母艦結束了育嬰人工浮島南方大陸棚方面的搜索,正要踏上歸途回到日落已近的帝汶海。

上級並非真的認為傑諾姆斯的空宙母艦潛伏在水深較淺的海域。母艦之所以會前往大陸棚方面,是為了避免訓練生發生意外落入深海海底。

命令蒼生等培訓生潛入海中搜索納古魯簡直是強人所難──這麼認為的上級不只有真由理而已。

蒼生等人也明白搜索行動只是徒具形式,也知道艦長等人顧慮他們的安危。

蒼生對此感到不滿,但玲音與朱理沒有抗拒,只是心懷感謝。

朱理現在對水中戰鬥仍然沒有自信;屢次耳聞納古魯實力的玲音也沒把握能以夜叉與納古魯作戰。

結束回程前最後一次潛水後,三架夜叉依序回到甲板上。自水中跳起登艦的動作經過前天的訓練與今天的實務之後,已經有模有樣。

夜叉四平八穩地擺出單膝跪地的停機姿勢,三輛扛著伸縮梯附有吊籃的四輪車輛停在各自負責的夜叉面前。伸出四根固定腳架穩定車身後,將伸縮梯朝著夜叉的胸口處伸長。

蒼生、朱理、玲音等人搭上吊籃,電動式的伸縮梯逐漸下降。

三人雙腳一踏上甲板後,真由理走上前來迎接三人。

「各位稍息。今天的任務到此結束。」

真由理對著一同敬禮的蒼生等人,神情與語氣之中隱約透露著心安。應該是因為預定外的任務平安結束而鬆了口氣吧。

「距離抵達帝汶育嬰人工浮島還有一個小時左右,但已經沒必要再潛水了。在抵達之前就當作自由時間。機體就交給整備人員,好好休養生息。」

三人再度敬禮,真由理點頭之後離開了甲板。

在朱理的提議下,玲音與她來到甲板下的休息室。蒼生則在自己搭乘的夜叉那裡觀摩整備工作。

「朱理,蒼生不用休息嗎?」

玲音手中拿著兩杯不曉得是用何處的咖啡豆,甚至不知道是天然或合成的即溶咖啡再大量加入看似牛奶的液體所製成的飲料。

「大概是心裡覺得搜索還不該結束吧。」

接過其中一個紙杯,朱理板著臉回答。

「因為蒼生心中很希望人家認為他已經獨當一面……」

「是這樣啊……」

聽了朱理的回答,玲音眉心微蹙。

「因為海中戰鬥算特殊情況,能避免的話當然是再好不過。」

「玲音有經驗嗎?」

目前休息室內並非只有她們兩人。雖然機動衛士只有朱理與玲音,但另有數名因搜索而神色疲憊的無人潛水艦──海中戰鬥用阿萊克托──操縱手聚集於此。

在這種地方自然不能談起朧月。朱理的質問聽起來噯昧不明也是沒辦法的事。

「只受過訓練而已。畢竟海中戰鬥大多會使用專用機體。」

「比方說婆羅那?」

聽見朱理反射性舉出的機體名稱,玲音露出苦笑。

「婆羅那確實相當著名沒錯,不過海中戰鬥用的機體不只有那一架而已。」

「對喔。那是Ear專用機嘛。」

「海中戰專用Dowl中的常見機種有『納迦』、『涅瑞伊斯』、『瀾』,其他有名的專用機有『波賽頓』、『俄刻阿諾斯』、『埃吉爾』、『青龍』等等。」

「我聽過一半而已……」

「Dowl原本就不怎麼適合海中戰鬥,因海戰而聞名的活躍機會也比較少。其實我認為在海中是阿萊克托比較有戰力喔。」

玲音沒有特地壓低音量,因此在同房間內休息的阿萊克托操縱手自然也能聽見兩人的交談內容。

「這位小妹妹,雖然年紀輕輕,但還滿有見識的嘛。」

「小、小妹妹?」

從未料想到的稱謂讓玲音驚聲回應。不過客觀來說,這不是多麼奇怪的稱呼。對方的年齡比較大,而且階級是少尉,與玲音原本的軍階齊高。而玲音身為訓練生的階級是士官,對方是長官。

除此之外,那位阿萊克托操縱手也是女性,所以不算是性騷擾。

「雖然機動衛士中有些傢伙瞧不起阿萊克托,但那可是天大的誤會。每種兵器都有各自的職責,讓彼此的職責互相結合才能組成一支軍隊。」

「……我也的確耳聞過有這類自以為是的機動衛士。同樣身為機動衛士,讓我不禁感到羞愧。Dowl在陸地與宇宙確實能發揮高於其他兵器的戰力,但那並非絕對性的力量差距。在地面上可能因為突擊戰車而失去行動力,在宇宙中遭到阿萊克托擊墜也絕非多稀奇的案例。況且除了一部分的例外,Dowl在大氣層內的空中無法飛行,在水中的機動性也明顯下降。光就海戰來說,如果不與驅逐艦或潛水艦、阿萊克托合作,Dowl也無法發揮充分戰力……」

玲音似乎因為害羞而心生非得解釋清楚不可的強迫症癥狀。

實際上,性格怕生的她平常絕不可能像這樣,對著初次見面的女性軍官滔滔不絕地陳述自己的意見。

對於玲音那過於激動的反省,那名女性軍官以苦笑回應道:

「小妹妹明白就好。我也不認為所有的機動衛士都是那樣囂張的傢伙。」

「真的很不好意思……」

玲音深深低頭道歉,女性少尉頗感興趣地凝視著她,突然轉變話題。

「你們是真由理的訓練生吧?」

「啊,是的。」

玲音沒有詢問「您與卡提斯少尉認識嗎」。雖然時間短暫,但畢竟目前在同一艘母艦上執行任務,而且同樣是阿萊克托操縱手,若從來沒打過招呼才說不過去吧。

「比真由理有禮貌多了嘛。幫我教教那女的該怎麼對長輩說話吧?」

「呃……該不會,卡提斯教官對您失禮了?」

身為阿萊克托操縱手的女性少尉不愉快地皺起眉頭說道:

「與其說失禮,不如說只有表面上的禮貌吧?好像不想跟人親近的感覺。剛才也一樣,想邀她一起來休息,她卻自己關在聲納室裡頭,不知道是熱衷於工作還是責任感特彆強。那樣是沒什麼不好啦,但還是希望她顧一下隊上的協調啊。」

玲音認為那並不符合真由理平常的作風。

確實真由理有時候態度惡劣,但那是故意裝出來的。

至於為什麼要刻意採取那樣的態度,不問她本人就無法得知。玲音認為那也許是真由理試著改變場面氣氛的獨特手法,但玲音對於自己的推測也沒有自信。

玲音對真由理的個性唯一敢肯定的是,真由理雖然是個變態但並非白目的笨蛋。玲音反倒認為她對他人的敵意與不快很敏感,與擁有高等級感應力相符。

問題在於她明知對方厭惡仍然不停止性騷擾的厚臉皮,不過在任務上則是另一回事。

玲音搭乘朧月與真由理搭檔出擊,其實只有僅僅兩次經驗。不過,若非屬於同一艘母艦,組成隊伍搭檔出擊的機會大多僅一次,兩次也許算得上多了吧。

儘管如此,不過就區區兩次。但這兩次的出擊經驗,在玲音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戰鬥時那樣精準的支援火力,對玲音而言可說是空前絕後的經驗,或者該說是搔得到癢處吧。就算玲音什麼也不說,真由理也會自動選擇玲音希望的戰術。

玲音認為那樣的能力並非源自於感應力。

雖然真由理的確擁有高等級的感應力,但是感應力並非一般人認為或幻想中那樣方便的能力。隔著一段距離就難以辨認思考波發出者的身分,也只能接受已化為明確字句的思考波。除此之外,如果對方不打算把思考傳遞給感應力持有者,就需要相當高程度集中精神。玲音不認為真由理能以感應力遠距操縱系統,對阿萊克托的子機發出指令,同時讀取高速移動中的玲音的模糊思緒。

真由理擅長判讀對方希望她怎麼做。這是玲音最後得到的結論。那樣的洞察力也許可算是一種戰術判斷力吧。

判讀敵方的舉動,同時也察覺友方的意圖。真由理的例子可說是預測友方意圖的能力格外優秀吧。否則要一次操縱八架阿萊克托而不發生友機之間的誤射,恐怕異常困難。

「她平常不會這樣才對啊……」

「哦~~?」

玲音也不曉得名字的女性軍官面露訝異之情,睜圓雙眼看向玲音。

「原來那傢伙滿受學生敬愛的嘛。」

「咦!」

玲音以更勝女軍官的訝異看向她。

自己對真由理懷有敬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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