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4 決戰之日

就這樣,我們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投票日當天,這些或許即將消失的社團的成員們在漫研社社辦裡面面相覷地看著彼此。

「老實說,情況對我們十分不利。」

聽到小北壓抑著情感的聲音,所有人臉上都浮現悲痛的神情。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大家為了社團而四處奔走。應該也有人在前往說服的時候被冷冷地拒絕了吧。雖然絕大部分的社團反應都很冷淡,但是也有社團很認真地回應我們。我們一一說服各個社團,腳踏實地地收集每一票,結果數量還是連一半都不到。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這件事。

「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要坦然接受。」

筒井學姐以凜然的口氣說道。

「我和文學社的所有社員討論過了。如果投票結果我們輸了,就轉為同好會。」

「我們也是。攝影社也要變成攝影同好會。」

「結果還沒有確定啦,學長。」

「也對喔。不過……唉,洗照片的費用該怎麼辦呢?只能去打工了嗎?」

堅持要衝洗照片的攝影社正在哀嘆藥品等用具都必須花錢。

明明結果還沒出來,社辦內卻已經瀰漫著一股落敗感。但是完全沒有哀愁鬱悶的氣氛。大家的態度都莫名地開朗又洒脫。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情。

「吉村。」

「幹嘛?澤口同學。」

「我們變成廣播同好會,大概就很難再播新的動畫歌了。因為沒有預算,所以沒辦法再去借CD了。」

他帶著歉意跟我說對不起。

「別放在心上,我可以借你我專門拿來存動畫歌的隨身碟!」

我豎起拇指對他說道,結果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捧腹大笑了起來。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自文藝社會議以來,我的言行舉止好像經常戳中他的笑穴的樣子。笑是無所謂啦,但不要噴口水好嗎?

「新聞社也會變成同好會喔。畢竟我們升格成社團後就鬆懈了是事實,或許把它當成是重返初衷的機會也不錯。而且只要有紙筆就能寫新聞了嘛。」

「正確來說應該是紙筆跟影印費用吧。嘖,真好啊,你們只要幾百圓就能從事社團活動了。」

「那攝影社就不要再用底片了,改成數位相機怎麼樣?」

「少啰嗦!底片有專屬於底片的美感!」

他們似乎已經知道今天會面臨什麼樣的結局,所以都各自做好覺悟了。完全沒有即將成為同好會的悲憤心情。

連深愛著漫研社、現在正在住院的幸子社長也是一樣。

前幾天我們去探病時,躺在病床上無法走動的她不僅沒有責備我們這些沒用的學弟妹,還反過來安慰我們,跟我們說「謝謝你們這麼努力」。雖然我們並不是真的想被她罵,但也不想聽到她說出這種話。沒辦法抬頭挺胸地對社長說「絕對沒問題」的我實在是窩囊透了。

「學長姐們真是的,為什麼都還沒投票就說喪氣話呢!」

破壞這靜穆氣氛的人是五味。

他噘著嘴環顧周遭的人,然後就「唉!」地嘆了一口氣。喂,你那是什麼「真是一群無可救藥的人」的臉啊。

「所謂的比賽啊,就是不到最後一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再說,如果一開始就抱著會輸的心情去比賽,那根本也不叫比賽了。」

身為學長姐的我們默默地體會著這名一年級學生所說的話帶來的衝擊。在頓時鴉雀無聲的漫研社社辦里,只有五味一個人的雙眼炯炯有神。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自己可能會輸的擔憂。他的表情充滿了自信。

「我們去贏得勝利吧。我們已經因此努力了一個月不是嗎?」

開始投票前十分鐘,幾乎所有的社長都聚集在會議室里了。而已經知道這裡絕大部分的人都贊成文藝創作社的我,只能夠五味雜陳地遠望著他們的臉。

這原本是只有社長能出席的會議,但這次特別允許一般社員參加。文藝社團的人一起在後方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來後,坐在前面的足球社的島社長轉過頭來。

「吉村,你在那裡幹什麼?」

「問我幹什麼……」

「你現在還是足球社的吧?過來這裡。」

雖然覺得一頭霧水,但我還是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坐到他旁邊。在投票之前我不能惹他不高興。

「好啦,結果會是如何呢?」

島社長以像是在欺負弱者的表情笑著看我。要忍耐、忍耐。只要再忍耐一下子,我就能擺脫這個暴君的掌控了。

「吉村。」

「什麼事?」

「你可要感謝我喔。」

這個人真的很自大耶。我在當經理的時候叫我去打掃毫無關係的社團社辦,還敢要我感謝他,我的被虐傾向可沒有那麼嚴重。

當我正冷眼瞪著社長時,老師們宣布開始投票了。緊張感猛然增加,身體也變得僵硬起來。

舊校舍的會議室沒有裝冷氣。在原本就已經很炎熱的夏季午後,因為大量流出的汗水而緊貼著身體的制服讓人不舒服到了極點。見我臉色愈來愈難看,連島社長也好像擔心了起來。那副坐立不安的樣子有點好笑。

從投票到統計票數只花了不到五分鐘。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要決定我們的命運。

一名老師站上了講台。是在我們宣布要與學校對抗時代表學校接受的三井老師。在這麼炎熱的天氣中,她一滴汗也沒流,還穿著長袖的針織外套和襯衫,讓她釋放出來的威嚴更強烈了。我注視著她,她看了看手上的紙,嘴唇緩緩地動起來。

「二十三票……」

這句小聲到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忍不住脫口而出的話,讓我的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

二十三票是什麼意思?請務必把主詞說明白。

春日坂有將近三十個社團。如果其中一方佔了二十票以上,那結果已經很清楚了。

「三井老師,是哪一邊得到了二十三票呢?」

按捺不住的小北朝桌子探出身體,其他的社長也以認真到有點恐怖的眼神看著講台。

「總之,在談這個之前,我們先講個故事吧。」

「不,在講故事前,應該先把結果……」

「回想起來,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好像已經開始說了耶。三井老師無視會議室內吵雜的環境,開始說起往事。

「那一年春日坂高中的財政狀況特別困難。所有社團的預算都被刪減,其中文藝社團所承受的壓力特別大。最後甚至出現了想以文藝創作社來收回預算的提案。」

原來二十年前也出現了和今天相同的情況嗎?當年的學生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度過危機的呢?

「學生們簡直是怒不可遏。他們隔天就成群結黨地衝進校長室,以校長為人質,逼迫學校撤回提案。」

喂,這種手段也太激烈了吧?很難想像是文藝社團的激進態度,讓學弟妹們都啞口無言了。

三井老師的視線看向了文藝社團的社員們,看到她彷佛有話想問的表情,大家都正襟危坐了起來。

「二十年前的學長姐們守下來的東西,你們一開始其實是想放棄的對吧?」

有幾個人的肩膀猛然震了一下,但老師並未進一步責備他們。

「因為你們一直都沒來抗議,我們還在想事情會變得怎麼樣呢。其他老師也怒氣沖沖地說:『為什麼他們都不反抗學校呢?』」

聚集在會議室內的其他老師也不停地點著頭。學生們則一頭霧水地面面相覷,會議室內議論紛紛的聲音也更明顯了。

「那個,老師,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如果事情真如老師所言,那不就代表學校其實反對設立文藝創作社嗎?」

「沒錯,的確是這樣。」

老師很乾脆地承認了,小北的身體頓時在炎熱的夏天裡變得跟冰塊一樣僵硬。我的腦袋裡也有一堆問號在亂飛,思緒亂成了一團。

「我們原本的打算是,只要你們一來抗議,就當場撤回這項提案,但你們不是說要用社長投票來決定嗎?該說是你們自己找上門,我們也只好奉陪了嗎……反正這也讓我們想起二十年前的事,覺得挺懷念的,所以就忍不住答應了。」

對不起啦……三井老師伸出一隻手揮了揮,十分爽朗地說道。但究竟有多少對她所說的話大為震驚而呆住的人聽見了她道歉的聲音呢?

「不過啊,請你們不要忘了,還是有人一直積極地想廢除一部分的文藝社團,這次的文藝創作社提案就是在這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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