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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回去······?」
有預想過。
在雙親發出了那種委託以上,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知道被有著十億日元、賣恩於阿賴耶識家等各種各樣的意圖之流盯上了。
然而,連想都沒想過會在今天這個時候出現。沒想到會以寄生在同學心底的形式,在沒被自己們察覺到的情況下發動奇襲。
完全大意了。
「阿賴耶識君,你到底在做什麼?」
很溫和,卻蘊含了強烈的意志的聲音投向了冥清。
「阿賴耶識家的人,為什麼過著普通高中生那樣的生活?」
「··················」
冥清無法繼續直視從正面非難自己的鴨乃。
自己沒有對於鴨乃的提問的恰當的答覆。放棄作為陰陽師的義務,渴望普通的生活而逃掉了的自己,不可能存在對於鴨乃的答覆。
被鴨乃譴責,這半年間沉睡著的、讓它沉睡著的、逃避著的罪惡感在冥清體內慢慢地發酵。
「你在初中時取得了正規陰陽師的資格吧?」
「······啊~」
冥清依然沒有正視鴨乃地承認。
「那麼,當然還記得陰陽師的存在理念吧?」
那是當然的。因為在懂事前就開始聽到耳朵起繭般地長大的,所以要忘掉反而更難。
陰陽師的存在理念,全部都總括在以下兩點。
一點,成為沒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的劍與盾,守護他們的生活。
一點,把有著惡意的非人們在普通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調伏、退散、除靈。
冥清毫不迷茫地念出來了。
「沒錯,就是這樣。因為遵從這兩點,我們陰陽師得到了高額的報酬,作為代價而與有著惡意的東西們賭上性命地戰鬥」
鴨乃剛大幅度地肯首就立刻抬起頭盯著冥清。
「既然明白那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那這樣的地方玩游無度?為什麼像普通人那樣生活?」
被承認為正規陰陽師的人、稱為天才陰陽師的人放棄義務,過著普通的生活。
鴨乃不容許這種事。
「擁有力量的人不去使用那股力量,而玩游無度、悠忽度日。並非只是持有正規陰陽師的資格,而是理應站在那個頂點的阿賴耶識的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以為能被容許嗎?
「··················、!」
冥清反駁不了鴨乃的話。
緊閉著嘴巴沒有要說任何話的跡象。
「擁有力量的人有著保護弱者的義務。不去實現那個義務而做這種事,不可能被容許。更不用說你是業界的頂點,陰陽八家排名第一位,阿賴耶識家的人。應當防備所以國難,每天修行積累力量。」
鴨乃單方面地主張。阿賴耶識家的人應該這樣,陰陽師應該這樣。
無視冥清的意願,無視身為人類誰都應該擁有的人權,單方面地斷定。非難沒在走那條路的冥清。
自己是正確的,並沒有搞錯,如此地非難冥清。
單方面地醜詆今天一整天的回憶,與朋友度過的在這裡的半年。
但冥清沒有反駁。反駁不了。
因為明白鴨乃說的話是壓倒性的正確。
因為明白百分之一百是自己不對。
因為半年前,初中畢業的同時離家出走,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在胸中沉睡、深藏著的罪惡感在悲號。
「··················」
冥清緊握刺在肩頭的術式的箭矢。
強行使勁拉扯箭矢。雖然是靈的攻擊,而沒有肉體上的痛楚,但因為打入了靈體,所以只是稍微動一動都會差點失去神志。
「現在問你一次吧。擁有力量的你像普通人那樣生活——你以為會被寬恕嗎?」
沒想過會被寬恕。想過的話就不會離家出走。
冥清耐住因箭矢而產生的虛脫感,用更大的力氣拔動箭矢。
能聽到青筋暴起的聲音。並非幻聽。
過了一會兒,拔出來了。站起來了。恐怕在接下來的能預想到的展開中,這個箭矢會很礙事。
吧啪!響起這樣的聲音,原本刺在肩頭的箭矢粉碎了。
「嚯~,真不愧······」
忘了說教,鴨乃略微顯示出了驚訝的表情。
因為是相當有自信的術式吧。為了破壞箭矢而失去了相當多的靈力。雖然能站起來,但差一點兒就使不出勁,連叉開雙腳使勁站住都差點沒用。
「從剛才起就一直沒說話,說兩句怎樣?」
「··················」
無視鴨乃的話,冥清一聲不吭,慢慢地讓八雲的身體躺卧在地上。
地面既硬又冷。冥清「抱歉了」地簡短地謝罪後站起來,用緩慢的步伐離開那裡,將手插入口袋。不久後,像是在找什麼那樣動著手後,再次把手伸出外面。
然後用雙手結印,結九字真言。
快速、強力、漂亮、完美地。
為了不讓鴨乃發現。
為了儘快回覆失去的靈力。
為了彌補沒有武器(ALT)的這個狀況。
「你認為自己做的事,現在自己的生活是正確的嗎?」
「··················當然不是」
「什麼?聽不到啊。說清楚點」
「當然沒那麼認為。認為放棄作為陰陽師的義務、作為阿賴耶識家的人的立場逃出來這事是正確的之類的,當然是不可能。這種程度我是還明白的」
迅速地將手伸入口袋。抓取在裡面的術符,進入了展開陰陽術——真言式陰陽術的準備。
「鴨乃,你是正確的啊。完全正確啊。與此相比,我是錯的。明明有著正規陰陽師的資格,明明身為陰陽八家的人,卻不履行這個義務,放棄這個義務,過著像普通的高中生那樣的青春」
握著的術符有兩枚。
冥清在手掌內側巧妙地伸展,夾在手指之間。
「認識到錯的話就好說」
鴨乃的語氣平穩下來。
「這邊的善後就交給我。現在馬上回村子」
「··················這一點恕難從命」
冥清搖頭表示拒絕的意思。
「我不會回去的」
平穩下來的表情的鴨乃的臉再次恢複緊張感。
「我聽錯了嗎?剛才,好像聽到了【不會回去】啊?」
「不,並沒搞錯。是說了【不會回去】」
「為什麼?你認識到自己的過錯了吧?」
「自覺是有。也覺得不好呢」
沒錯,自覺是有。自覺是。對拋棄一切逃出來這事,也有著罪惡感。
但是,
「但是······」
注入靈力。
「但是,我······我不覺得有錯。並非陰陽師,而是作為平常的一個人的人類,我······我不覺得有錯」
作為平常的一個人的人類,度過自己期望的日子,得到想要的未來這不可能會有錯。
夾住的術符開始散發出綠色的、淡淡的光芒。
感覺到在冥清的手中膨脹的殺氣,鴨乃稍微保持距離。
「作為【平常的】一個人的人類的話,你的主張是正確的。但是,你並非【平常的】人類。那樣的你,【平常的】一個人的人類這樣的主張不可能說得通」
鴨乃像猛擊冥清的話般貫注強烈的感情,平靜地反駁。
「最強就要像個最強,天才就要像個天才地行動。你所做的事,接下來要做的事都只是怠慢。應該為了沒有力量的人們,充分地發揮這力量」
「······那樣的話,就在這裡發揮」
「什麼?」
「並非既沒見過也不知道名字那樣的不特定多數的【沒有力量的人們】。而是想要為了既見過也知道名字的重要的【沒有力量的人們】發揮我的力量」
這裡有八雲。有友。也有佐藤、田中、鈴木。
有捨棄日常(過去)而得到的,任何東西都難以代替的非日常(現在)。
為了守護捨棄一切而得到的現在的話,為了守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