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6話 家庭

雖然我想應該沒有到九十度,不過,我一邊從相當陡峭的斷崖滾落,一邊獨自為賭注而感到愉悅

我下賭注的對象有好幾點。

這座懸崖就連我也沒有馬上發現,對海底魚人們還是一個非常危險,必須多加小心的場所,加上摩薩又是那種巨大的軀體。即便它察覺到,也無法立刻停下前進的速度。也就是說,它肯定會受到我的影響,和我一起從懸崖上掉下來才對。

當然,這是我的計畫,但結果是否真能照我的計畫去發展呢?

還有,會不會連我也一起拖累?

我是否又會被摩薩壓在底下,變成一攤爛泥?

我是否能抓住生長於斜坡上的草啊樹木之類的植物,藉此勉強停在半途中不掉到谷底?

至於最後的賭注,我自己倒也不是不覺得對自己會產生不利。雖然眼下的情況都有按照作戰計畫發展,但是我原本的打算是在兩手健在的狀態下去面對最終局面的。只有右手能用實在是很不方便。雖然說在這裡說這些也沒有,現在也只能努力想辦法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摩薩也跟著掉下來了。這代表著,我贏了第一個賭注。

然後我用手指想要攀住岩石表層,一邊失敗一邊賭自己不會受到連累。我又贏了這次的賭注。摩薩用一種非常驚人的氣勢衝出懸崖,它並不是滾落,而是直接向下墜落。

我目前暫且是不用擔心會被壓成肉餅了。

嗯,雖然只是暫且而已。

若是就這樣滾下去被摔下谷底,搞不好會摔成一攤爛肉。我賭我自己不會變成那樣。

只靠右手還不夠。我甚至雙腳並用,就算只有那麼一些些也好,我努力試圖減緩滑落速度。這項嘗試似乎或多或少都有成功做到的樣子。

摩薩越過我,往下墜落。

我放聲大喊。

「銀吉咿咿咿!強克爾羅喔喔喔喔!就是現在,快動手……!」

當然,一邊高聲大喊,我同時一邊伸長右手抓住生長於懸崖斜坡上的樹枝,一旦支撐斷裂,就用後腳跟卡在岩石的縫隙處。停下來啊。

叫你給我停下來啊。給我停!給我停……!

「喔……!?」

我停留在用腳踹向岩壁上的動作,身體像是後空翻似地朝縱向旋轉翻滾。

要是能夠順利翻轉圈就好,可是情況很不妙。照這樣下去的話,感覺會撞到頭。

我用右手臂護住後腦勺。

「咕……」

衝擊。

我沿著過於陡峭的斜坡往下滾去。

我試著將身體往橫向翻轉。直向很不妙,直向不行。

什麼都行。

只要是能夠抓住的東西,什麼都好。

隆起處也好,凹坑也罷。

只要能讓這具身體的一部份卡住,什麼都可以。

有了。

我找到某個東西。

我將賭注押在那樣東西上。

看吧。

這不是有了嗎?

關於為什麼會長成那個樣子,我自己也是一頭霧水,現在也沒空去在意那些。那裡長了一棵樹,樹根處分成兩股岔了開來。

似乎可以讓自己卡在那裡。

我奮力地伸長右腳。

卡住了。

——話說回來,右腳咻地卡進樹根分成兩股的地方,我全身的重量加上滑落的速度都因此而集中在右腳腳踝上。

「嗚、喔……!」

那一瞬間,我還以為我的右腳脫臼了。

但是我的腳既沒脫臼,也成功停在半途中。

哈哈哈,大蠢貨,看清楚沒?我停下來啦!

雖然是倒吊的姿勢啦。

嗯,算了,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我朝谷底看去。

很遺憾地,摩薩並沒有摔成一攤肉泥。但是它那巨大的軀體此時正呈現朝斜側癱倒在地的姿勢。死了——才怪。

它正在動。是想要站起來嗎?

「……快動手。」

八成不是因為聽到我說的話才會這樣吧,這不過只是場偶然。

「那東西」從懸崖上掉下來。

是岩石。

是砍下來的樹木。

還有其他各式各樣雜七雜八的東西。

「……可別打到我了啊。」

就算說了也是白說。

大概也聽不到吧。

我將賭注押在不會打到我的選項上。

碎石頭、岩石、圓木塊紛紛往摩薩身上掉去。耳邊可以聽見摩薩「呣喔、呣喔喔喔、呣喔喔!」的吼叫聲。和那具龐大的鱷魚身體呈現對比,它的聲音可以說是顯得有些微弱。

被岩石、圓木塊之類的東西打中之後,摩薩偶爾會扭動身體。果然非常遲鈍。但是再怎麼說,要從那種狀態復活,想來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真是一個強勁的敵手哪。

這可不是一紙之厚能完整形容的情況哪。

更別說我還倒吊在樹上了。

左手滴滴答答地不停地流著血。別再流下去啦,我心想。幹嘛流血流得那麼賣力啊,太浪費了吧,我的血可不是無窮無盡的欸,那可是有限的欸。

要說會不會痛?嗯……

總覺得,有種……像是奇妙?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不管怎麼說,我都贏了賭注。

是吧?

「……是啊。」我不禁發笑。

再繼續恥笑敵人吧。

——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

「喀……」

啊?

什麼東西?

似乎是石頭還是什麼的打中下巴一帶的樣子。

喂喂喂。

我明明都已經把賭注押在不會被打到的選項了說。竟然是我輸了喔?而且還不只是這次。

「咕啊、喀、嗚嘎……」

雖然我有點搞不太清楚狀況,不過,似乎是各式各樣的東西打在我身體四周後,才又掉到谷底下。

笨蛋。

銀吉。

強克爾羅。

已經夠了,快住手。

住手。

讓他們住手。

可惡。

「……!……!……!…………」

聲音發不出來啊。

為什麼會這樣?

唔,算了,沒差。

哪裡沒差啊。

……啊啊。

血不夠了。

不快點止血的話就糟了。

說得對。

要動手嗎?

嗯。

要動手。

現在就做。

……止血。

不快點做的話。

止血……。

「如月……!」

是誰?

我睜開眼。

什麼東西啊?

嗯?原來我剛才是閉著眼睛啊?

是上面。

不對,和是誰、還是什麼東西都沒關係。

我聽到聲音了。這點小事當然會知道吧?

東。

是東·布拉袞。

「現在,就去……!」

——他說。

喂,我說你啊……。

住手住手。

這可不是輕輕鬆鬆就能下來的斜坡耶。

這可是峭壁耶,不行的啦。

用爬的還比較輕鬆哩。

我說東啊,就算是你——就算我阻止他,大概也沒用吧。

如果是你,肯定會下來吧。

我處於倒吊在樹上的狀態,因為連頭也抬不起來,所以看不太清楚,但是我能聽到你的聲音。

「如月!哈——咻……!」

他所說的「哈咻」在半獸人語里,指的大概就是「加油」之類的意思吧。

加油……啊。

是你才對吧。正在加油的人不正是你嗎?我只是倒吊在這裡什麼也沒做啊。

「如月……!」

過沒多久,我被拉了上去。就在這短暫的瞬間。東把我背起來,用繩子把我捆綁在他身上後,他用力地沿著斜坡往上爬。

「……你很擅長爬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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