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宮似乎決定去海外留學了」
這句充滿衝擊力的話傳進我耳朵里的時候,是剛剛進入梅雨季節,一個陰雲不散的六月上旬的一天。
那天我賴床很嚴重,自開學典禮以來再次面臨遲到的危機。
我在空無一人的校庭中一路衝刺,穿過了大門口,匆匆忙忙地從鞋櫃里取出室內鞋。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開頭的那句話。
「(……咦!?)」
我連我正在趕時間的事情都忘記了,禁不住停下腳步,豎起耳朵。
聲音從我前進方向相反的走廊那邊傳過來。正在說話的,應該是老師。
「好突然啊,什麼時候去?」
「聽說第一學期結束就馬上出發」
聽到這裡,鈴聲響徹校內。令我在意的對話,後續被鈴聲所掩蓋。我還想聽得更仔細,可要是遲到就糟了。
我就像是後面的頭髮被人扯著一樣,不情不願地沖向了自己的教室。
同日,在第一節課後的課間休息時間,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到了二宮同學所在的一年二班的教室。我想直接向本人問留學的事。
我從走廊上的窗戶向教室里看去,卻沒有看到二宮同學的身影。根越就在附近,所以我招手把他叫了出來。
「怎麼了音好,來找二宮么?」
「真、真敏銳啊。她今天來了么……她還在日本么?」
「說什麼啊你」
根越愣愣地看著情緒不穩定的我,一副不解的樣子。然後,他用下巴輕輕地示意我的後方。
「去問問你後面的傢伙試試吧」
「後面?」
我轉過身去,天使的微笑近在咫尺。
「哇!二宮同學!」
「呵呵呵。你在招人么?」
「請……請問,二宮同學來了么,二宮同學」
「嗯?」
「啊,來了啊,嗯,來了啊!我有一個問題!」
我的混亂到達了極限,然而我還是拚命地將問題問了出去
「那個……那個,我聽說……二宮同學你……那個……要去海外來著……」
我拼死拼活才把聲音擠出來,然而二宮同學回答的非常乾脆。
「嗯。我還沒對任何人講過,音好君從哪裡聽到的?」
我果真沒聽錯。二宮同學要去海外了。我慎重起見,又問了一遍
「第一學期結束之後就走么?」
「嗯。為什麼連這種事都知道呢?」
「哈哈,這個嘛……」
這是,上課鈴響了。我獃獃地看著留下一句「放學後見」後坐回自己座位的二宮同學,愣在了原地。
我第二節課到第四節課一直都在想著二宮同學的事。我們相遇還不滿兩個月,然而與她在一起度過的校園時光,確確實實非常快樂。她為我改寫了初中時代的不幸,我的每一天都非常充實。
即便什麼都不去做,光是呆在她的身邊……不,只要能跟他呆在同一所學校,我就覺得非常開心。
即便整日面對枯燥無味的課程,只要放學後能見到二宮同學,無聊的日子也會煥發光彩。
在社團活動中開懷歡笑的她,那笑臉總是吸引著我,讓我也不知不覺地露出笑容。
當我回到家,忽然間看到手機里有她發來的郵件時,不論上面寫的是什麼,我都會反覆地打開來看。
珍視的同學,不知不覺間成為了珍視的社團同伴,如今越過了學校和社團的藩籬,成為了單純的「非常珍視的人」。
簡而言之,我喜歡上她了。
「(……好嘞!)」
我懷著一個決意,在午休時把阿友同學叫上了屋頂。
「啊,找到了。音好同學~!!找我有事么?」
在梅雨季節特有的潮濕空氣中,阿友同學的天使之聲回蕩起來。他的聲音十分清冽,絲毫不輸給惱人的濕氣。
「不好意思,阿友同學。有件事我稍微想要表白」
聽到我這樣的開場,阿友同學對我投來惡作劇式的笑容。
「表白?莫非是愛的表白?」
「是的」
「咦咦咦咦咦咦咦!!真的!?你的心意讓我很開心,可我會困擾的啊,音好同學!雖然不及音好同學,但我也喜歡女孩子啊!」
「阿友同學,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另外,快把我最喜歡女孩子的宣言忘掉啊!」
我回想起入學之初的失言,不禁滿臉通紅。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難為情。
可是,我現在要做的表白,在某種意義上可能比那件事更加難為情。
「聽我說,阿友同學!」
「嗯……!」
我應該讓他知道我有多認真了,阿友同學也神情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我下定決心,開口告白
「聽了請不要吃驚……其實我……喜歡二宮同學!」
「我想就是」
「我能夠理解你的吃驚……誒!?我想就是指……」
「嗯,很正常的注意到了」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真的么!?」
「是真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
「邀請二宮同學加入朗讀社之前」
「什……!」
我自己都是前不久才發覺的,可阿友同學竟然早在之前就注意到了我的感情。
莫非這就是擅長戀愛的男人的實力!?完全贏不了啊!
想到這裡,我忽然冒出一個疑問,向阿友同學問道
「莫非,二宮同學本人也注意到了我的心意?」
「說不準啊。二宮同學感性豐富,或者說,過於察言觀色吧。所以很擅長掌握別人的感情,立刻就能察覺到對方在想什麼」
「嗯嗯,言之有理。我總覺得她會讀心」
「可是,怎麼說呢……在「對自己的好意」這方面就很遲鈍了……不對,也不是遲鈍。該說是慎重?或者說多疑?總之就是無法坦誠接受」
「是么?」
「嗯。她人那麼可愛,可就是不知為什麼對自己缺乏自信。對口音也在意過頭了……可能是過去發生過什麼」
她很可愛,原本性格開朗,應該也能成為班上的寵兒才對。然而,口音對於她來說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然而她卻過度介意,在某種意義上把自己關進了殼子里。
「你想對我做的表白,就這些?」
「啊,那個,雖然我很害羞,但還是想對二宮同學表白……我想把這件事先只告訴阿友同學一個人……不過,或許我最好還是先不要表白。我對她還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就一無所知嘛!「想要更加了解她的心情」不是很重要的么?去表白吧!」
阿友同學帥過頭了啊!
不光是外表,內在魅力的級別也跟我完全不是一個次元。我感覺到了神明大人的認真。雖然不知道「天不造人上人」是誰的名言,但我覺得我現在能夠將那傢伙駁得體無完膚。
挫敗感與窩囊感相互交融,讓我越來越惱火。然後不知怎的,也萌生出一股「說做就做!」的衝動。
「那我去表白!」
「真棒!什麼時候?」
「先得寫封情書……」
「誒!我覺得當面表白更好啊」
「可是,我一緊張就會口齒不靈,所以要先把想說的話寫在心上傳遞過去」
「這樣啊。將要說的話寫成信,然後在信上把對方叫出來表白怎樣?」
「原來如此!這個可以有。我們學校有沒有「傳說之樹」之類的樹?」
「最大的樹是正門附近那顆快爛掉的松樹來著」
「感覺好不吉利!」
「對了,南校舍二樓頂頭有間空教室的對吧?相傳去那間教室前面表白成功率很高,這傳聞很出名哦」
我從來不知道。位於戀愛金字塔底端的人根本沒機會聽到這樣的傳聞。
那些擅長戀愛的人,肯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弄了什麼「戀愛傳閱板」之類的東西。
「那就選在那裡吧」
我誠實地決定了決戰之地。
■■二■■
「早上好」
「啊~,早上好!」
鞋櫃周圍,學生們神采奕奕的聲音來往交織。
「(沒想到人還真是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