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一直都在等這一刻。」
她用槍口連戳田筱的額頭好幾次,跟著他的眼鏡掉到地上。
田筱高舉在空中的雙手一白一紅。
紅色的右手是由於剛剛被射傷的緣故。看來在不知不覺間中,已經停止出血了,但光是看到染紅的手套,就覺得連自己的手都感到陣陣刺痛。
「就這樣跪下。」
田筱乖乖聽話,默默地跪在地面上。
人家腦內有個聲音完全不會看氣氛,很興奮地說:
這不就是電影常會有的那種情節嘛。
媽媽很喜歡的那個外國演員……就是名字的簡稱聽起來像肚臍環的那個人。(註:日本人昵稱布德萊·彼特「Burapi」,與肚臍環【Hesopi】音似)
雖然人家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總覺得在那個人演警察的電影里,有他這樣指著犯人的場景。
在那部電影里結果主角是有射還是沒射犯人?
「看來你是巡迴全日本的學校四處奔走呢。」
就在人家反覆做無聊的自問自答之際,少女繼續對話。
田筱用聽起來十分舒服的低音回應她所問的問題:
「是的,因為這是工作。」
任人宰割的男人明知死亡已經悄悄逼近自己身邊,卻仍然面不改色。另一方面,看起來難以壓抑怒氣的少女,她瘦弱的肩膀上下起伏,露出猙獰的表情說:
「不要用工作這種字眼,將你的行為正當化啊!」
她一面說著,一面將田筱掉在地上的眼鏡用力踩了個稀巴爛。
只發出一點小小的聲響,鏡片就毫無懸念地輕易四散粉碎了。
凄慘的扭曲變形鏡框被她意氣用事地踢飛,咚的一下撞上了田筱的膝蓋。
「工作就是工作。」
田筱用跟剛才幾乎一樣的語調說話。
「……說得也是,跟你講再多都是白費唇舌。」
少女放在扳機上的手指,眼看隨即就要扣下。
由於實在太過緊張害怕,小伊不僅眼睛完全背對他們,還一直緊緊抓著人家。
在摟著小伊發抖的肩膀之餘,人家連想避開視線都沒辦法,只能用獃獃的表情看著他們。
於昏暗天空的另一端,有片呈混濁橘色的晚霞像在死命掙扎一般拚命揪住夜晚不放。接著,夜晚宛若壓制了夕陽,吞噬一切,如此美麗的夕陽也埋沒了身影。
「喂,你要不要說句懇求饒命的話?」
少女繼續嘲弄田筱,身穿黑色西裝的雙人組則在旁邊不發一語地看守。
雙馬尾少女、田筱、西裝雙人組還有小伊。
大家在這種溽暑之中,居然能若無其事地穿著長袖,人家穿著短袖反而顯得很奇怪。
總覺得,連一直以來認為理所當然的事都令人毛骨悚然。人家是在自己沒察覺的狀態下,被卷進不正常的世界中了嗎?
反正都已經牽連進來,那麼希望會是充滿帥哥的逆後宮,或是突然有哪個王國的王子殿下對人家展開強烈追求攻勢的那種世界!
為了逃避現實,人家又開始想些無聊事,接著忽然間,田筱的喉嚨深處發出振動,傳來詭異的笑聲。
是因為快被殺掉所以腦子不正常了嗎?少女怒上心頭狠狠一瞪,用沒持槍的另一隻手揪住男人的胸口。
「有什麼好笑的!」
田筱像是笑到停不下來似地扭動身子,他的西裝歪斜,以纖細的腰身為中心點起了皺陷。
「不準笑!」
在少女發出怒吼後,他終於止住了笑聲。接著他勾起嘴角,掛起虛偽的微笑,貼近少女的臉說:
「即使破壞我的腦漿,也無法實現你的願望喔。」
那句話語,令少女震了一下。
「你想奪回自己休戚與共的朋友吧。」
彷佛是不想讓垂下的釣線所捕到的獵物逃跑,田筱開始一口氣滔滔不絕地說:
「還是說你已經忘了朋友的事,只是全心專註在復仇、弔唁這些事上,想繼續玩扮演正義英雄的遊戲而已?」
「閉嘴!」
少女在咆哮的同時,一腳踹飛田筱的胸口。
「花!」
至今一直保持沉默的油頭男用嚴厲的口吻制止了少女。
回過神來的少女深深地吐了口氣,悄聲低語了句:「對不起。」
油頭男叫那名少女「花」。
那肯定是她的名字吧。
總覺得這名字比我想像中還要更復古又可愛。雖然名叫「風」的自己也沒資格這麼說就是了。
被踹飛的田筱就像斷線的懸絲傀儡般無力地仰倒在地。他維持這種姿勢繼續發言:
「來開始新的遊戲吧?」
「……遊戲?」
田筱對面露苦色、表情扭曲的花繼續殷齒說道:
「參加高速養成計畫的少女們多不勝數。而且的確存在著極少數獲選為金蛋的少女……反正,這些事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少女默默不語,只是聆聽著那個男人所說的話。
高速養成計畫?金蛋?
「小伊,你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嗎?」
小伊在人家的胸前左右搖搖頭。
就是說嘛,這實在太莫名其妙了。一堆謎樣的話語,讓我們已經完全插不上話了。
「無論多麼優秀的人才,只要齊聚一堂就必定會產生排名……從那頂點俯瞰的景色,相常必相當美好吧。」
「……你是說又要讓我們互相爭鬥嗎?」
她的嗓音聽起來有一絲顫抖。
田筱似乎對此感到陶醉,他的喉嚨深處響起「咯咯咯」的聲音,敔齒說道:「洞察力直是不錯,就像是金田一耕助(註:日本推理小說家橫溝正史筆下的名偵探)呢。」同時他站起身並順了順瀏海。
「你以為我會答應參加嗎?」
「是的,你會答應吧。」
由於用滿是鮮血的右手觸碰瀏海,田筱的額頭染上了一片赤紅。
「戰勝眾人站在頂點之際,無論內容為何都能為那個人實現一個願望。」
「願望?」
「是呀……不管你要提出任何要求都行。」
田筱的雙眼突然掃向我們這邊,跟人家互相對看。
「你們也來參加吧。」
看見他那尖銳冰冷的眼神,讓人家全身忍不住冒出雞皮疙瘩,打了個冷顫。
「雖然可能性很低……不過如果運氣好,或許有可能實現願望。」
他冷不防跟人家對話,讓人家不禁回了聲:「啥?」
可是他的視線馬上就從人家這邊移回花那邊去。小伊因為害怕過頭,雙手更加緊緊攫住人家,感到難受的人家嘴裡直喊「投降投降」並連拍她的手。
「倘若腐臭的蛋能勝過黃金蛋,那也別有一番緊張刺激呢。」
「……我不可能相信你那種鬼話。」
那名少女俯首且緊咬著唇瓣。
「除了賭在這個機會上,你還有任何實現願望的方法嗎?」
田筱看著默不作聲的少女,眯細雙眼說道:「所以你是默認了吧。」
這是怎麼回事?
儘管被槍指著,但田筱跟少女的立場卻在不知不覺問逆轉。
「……既然先前的計畫是『求職活動(Job Hunting Game)』,那這次就叫作『黃金蛋的生存鬥爭(Royal Game)』吧。」
周遭已然完全被夜晚的黑暗所包圍,月亮懸浮在天空之中。
雖說幾乎是圓的,但仍是缺了一點點,稱不上是滿月。
這個不算滿月的月亮,像是瞧不起我們這些鱉女一般,放出蒼白的光輝。
「這次比上次的遊戲容易很多喔,你們接下來要與之戰鬥的少女們只有十人。」
田筱如此說著,將手迅速指向空中。
在他所指的屋頂上,出現了十名沐浴在月光下的少女人影。
雖然只看得到影子,無法看清每個人的臉龐,不過從輪廓中能感覺得出她們跟我們年紀相當。夜風讓少女們的裙子隨風飄揚,而她們正在俯瞰著這裡。
「怎麼樣……你要參加這場遊戲,還是將我的頭打爆呢?」
花發出不成聲的呻吟,皺起眉頭。
然後她像是屈服於那男人似地放下了手槍。
田筱心滿意足地面露竊笑,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