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帶著強風的斬擊低吟,「劍鬼」穿過生死縫隙,踢踹土壤。
視野角落是飛散的土塊,「劍鬼」舞動身子使出劍擊。朝對手的粗脖划過去的銀光準確地瞄準要害,可是卻被來自正下方的一擊給彈開。
「────」
連咂嘴的時間都沒有。
利用劍擊被防禦住的衝擊,「劍鬼」順勢飛向空中。乍看之下逃向無處可逃的空中是愚蠢之舉,但在這瞬間卻是唯一活路──
「喳──!!」
轉眼間,來自三方同時攻過來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削去肌膚,噴出血花。
但是卻沒有造成致命傷。加速運轉的意志拋下痛楚,夾帶血風的「劍鬼」在空中翻轉身子,頭下腳上朝眼底的大塊頭使出上劈。
劍尖入侵藍黑色肩膀。太淺了,還不夠砍掉一隻手。咬緊牙根後,緊接著就被一記回禮侵襲。
「嘎──!」
有孩童頭顱大小的巨大拳頭,陷進硬是扭轉的側腹里。這一擊的威力讓肋骨哀號,身體直接朝旁邊飛了出去。
用力撞擊石牆,受身還不充分的情況下就掉落地面。額頭被石板地割破,用舌頭舔取流淌的熱血後抬起頭。對方沒有追擊,代表並非毫髮無傷。
「────」
單膝跪地的「劍鬼」面前,是龐大到要仰望、傲然而立的身軀。巨大身軀凝視自己的手──毆打「劍鬼」結果手腕被砍斷的左手。粗壯的手腕噴發血液,碩大的拳頭掉在他腳邊。
一望就知道是重傷。雖說「劍鬼」的傷也不算輕,但是跟失去手的對手相比就知道是誰佔了優勢。
──假如對方沒有剩下三隻左手的話。
「好久沒有被敵人痛擊了……這是難得的幸運。」
裸著藍色上半身的巨漢深沉地說完,失去手的手腕膨脹,頓時傷口就停止出血。這是利用異於常軌的肌肉來收縮血管強行止血。這不是可不可能的問題,而是眼見為憑。
「……你是怪物嗎?」
「別講那麼寂寞的話,勁敵。不管是吾還是汝,都要感謝這段緣份。」
「呸!……哼。那是想要搶走別人的女人的正當理由嗎?還真好聽。」
「打倒汝這樣的強手,強搶美嬌娘當獎勵很正常。沒什麼好奇怪的。」
「簡直是蠻族的道理。」
「是為劍而活的野獸真理。」
劍鬼吐出血塊,巨漢──擁有八隻手的斗神猙獰一笑。其威容釋放出壓倒性的霸氣,不過「劍鬼」也毫不畏懼,與之相對峙。
那當然。可沒有撤退的選項。為什麼呢──
「────」
後方的石砌大橋入口處,有視線直刺自己背部。
這場超越人類認知的決鬥,有大批的觀眾在看。背對的視線數量多到不用數,用肌膚就能感受到無數的感情漩渦。
但是,對「劍鬼」來說最重要的就只有一個。只要能夠強烈感受到那一個就行。
「────」
反映出萬里晴空的雙眸,宛如烈焰的美麗長發迎風飄揚,專心一志又毫不懷疑,相信「劍鬼」一定獲勝的視線。
只要那雙眼還看著自己,「劍鬼」就不會輸給任何人。
因此──
「隨你高興怎麼說。反正會是我贏。──『八腕』庫爾剛。」
「那吾就讓美嬌娘懷上吾的種,小孩就用汝的名字吧。──『劍鬼』威爾海姆。」
粗大健壯的七隻手,架起刀身寬厚的大刀「鬼庖丁」。
全身劍氣膨發,連「劍聖」也為之退讓的高純度劍技再度上身。
無止盡的狂亂,劇烈激情的鬥氣漩渦,「劍鬼」與「八腕」的一對一對決──
──史上赫赫有名的激戰、死斗、性命交搏的「聘可塔特的銀華亂舞」。
譜出這場戰鬥的開始和結局的,是一對年輕男女在「劍鬼戀譚」的其中一幕──
2
「──父親是笨蛋!我不理您了!」
大清早就有美聲響徹宅邸,在庭院樹上歇息的小鳥們一齊振翅飛去。
受驚的拍翅聲遠去,世界又恢複片刻寧靜。可是時間僅凍結了一瞬,融化時採取慌張行動的是個瘦長蓄鬍的男性。
失去沉著的男性,用跟他外表不符的動作揮手道:
「等、等一下,特蕾希雅。要生氣不嫌太早了嗎?你先冷靜一下子,慢慢考慮我的提議也不遲……」
「是父親的想法太貿然又反常了吧!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連商量都沒有就擅自決定!?我有說錯嗎!?」
「當然是因為我想給寶貝女兒一個驚喜啊。」
「哦~嚇到我了。我嚇了好大一跳。往很糟糕的方向!到了想要斷絕父女關係!」
「咦!?為什麼!?我這麼為你著想耶!?」
男性反過來被嚇到,跟他吵架的少女則是累到大聲嘆氣。
有著美麗紅髮和藍色雙眼的漂亮少女,雖然無意打扮,但白色便服就已襯托出她的女性魅力。她雙手環胸,像在強調意外豐滿的胸部。
少女名為特蕾希雅•范•阿斯特雷亞──是這間宅邸的主人,也是眼前的貝爾托•阿斯特雷亞的親生女兒。也就是說,這是父女吵架。
而這對父女吵架的光景其實並不罕見,不如說發生得相當頻繁。而且只要是貝爾托去找特蕾希雅的話就幾乎肯定會發生。
這次的情況是──
「是說,父親您一個月來這裡幾次了!將近半個月都有跑來吧!您明白現在對我來說是什麼時期嗎!?新婚蜜月期耶!?」
「我當然知道!正因如此,為了避免兩個年輕人擦槍走火,所以才要來盯緊你們踩煞車。這不叫為女兒著想要叫什麼?」
「父親您乾脆去給地龍踹到受重傷好了!」
「什麼!?那句是卡拉拉基的慣用語吧!?」
坐在沙發上望著父女吵架的威爾海姆嘆息。這時,面前突然遞出一個茶杯。看過去,端茶給自己的是有著亞麻色頭髮的高尚女性。見到她,威爾海姆也忍不住端正坐姿。
「抱歉每次都來叨擾喔,威爾海姆。我家那口子和女兒很愛吵。」
「還好啦……不,我已經習慣了。父親大人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懂。會擔心女兒很正常……難免的。」
「用不著那麼客氣喔?我跟你已經是家人了。要是做爸爸的能夠老實承認這點就好了呢。」
威爾海姆努力讓談吐有禮貌,女性則是對他這麼說,露出微笑。從她的微笑里可以瞥見對威爾海姆來說最具魅力的女人的面容。
這是當然,因為這位女性正是特蕾希雅的親生母親媞舒雅•阿斯特雷亞。
早晨的阿斯特雷亞家──威爾海姆和特蕾希雅這對新婚夫妻所組成的家庭,目前正在接待妻子的父母貝爾托和媞舒雅。
而就如妻子的抱怨一樣,接待他們幾乎已經是慣例了。
「早安。……請問,今天早上是因為什麼原因吵架?」
當休息室的爭執還在持續,有其他人伴隨著招呼語進來。面容反映出當事人正經八百的性格,閃耀的金髮剪得和肩膀齊平,是看起來十分正派的女性。
是特蕾希雅的隨從,跟威爾海姆也有交情的卡蘿•雷玫迪斯。
她的家族世世代代侍奉阿斯特雷亞家,而她本人也已經很習慣主子父女吵架。這從她無視爭執的兩人,而是直接問媞舒雅就能窺知一二。
「早安,卡蘿。是呢,好問題。順便問一下,你覺得是為了什麼呢?」
「大概是來訪得太頻繁,特蕾希雅大人終於受不了爆發了。」
「唉呀呀呀,正確答案。唉呀,畢竟他做事都一面倒,所以很好猜。」
「是……這樣啊。」
見媞舒雅微笑肯定,卡蘿面露遺憾。似乎是試著找出主子的親生父親貝爾托有什麼優點但卻找不出來,所以很灰心。因為那樣而灰心未免太失禮了,只是威爾海姆沒有說。
就這樣,三人為了貝爾托的事,以嘆息來代替晨間的招呼,而察覺到這邊的特蕾希雅雙眼發光,高聲大喊。
「卡蘿!你聽我說!父親又擅自作主讓我傷腦筋啦!而且還不覺得自己有錯……啊,早安。」
「早安,特蕾希雅大人。那個,特蕾希雅大人的心情我強烈地有共鳴,但是請不要太責備令尊,不然他很可憐。」
「就是說啊,特蕾希雅。你也稍微學學卡蘿對我的尊敬。」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