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間稍稍往前推,地點來到愛蜜莉雅所挑戰的墳墓外頭。
待在墳墓前面的草原上,目送愛蜜莉雅親臨「試煉」、等待她平安無事歸來的一行人──
「破壞約定所寫的情書,竟然被別人先看到……完蛋了我。」
「沮喪過頭啰,是要在那邊消沉多久啦。振作一點,振作啦。」
彷佛迎接世界末日的昴一直蹲在地上喃喃自語,上半身全裸的嘉飛爾忍不住對他嘆氣。
加害者滿不在乎的態度,讓被害者頗想抱怨,可是追根究底要怪昴自己沒多注意,因此只能含淚忍受這股屈辱。
──為了鼓勵要進墳墓接受「試煉」的愛蜜莉雅,為了表達支持她的決心,昴昨天晚上跑進石室,在牆壁上以文字刻滿了自己所有大大小小、表達得出和表達不完的心情。
「我哪會想到嘉飛爾竟然會插隊先進去……」
「平常在人前都滿口甜言蜜語了,化做文字後才在那邊害羞個什麼勁啦。菜月先生,不覺得你的羞恥心擺錯地方了嗎?」
「我平常都是直接被放水流,而且實際上也真的都被放水流了所以無所謂!可是這次我是正經八百的!而且真的是所謂的深夜情書……最丟人現眼的東西!」
昴用兩隻手摀住紅通通的臉深刻反省,奧托一臉厭煩地聳肩。
大半夜的情緒卻莫名高漲,平常不會想到的辭彙一直跑出來,這是常有的事。而隔天早上審視後又開始扭扭捏捏,這樣的展開可說是約定俗成的慣例了。
「用不著擔心啦,首領。又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不如說,本大爺也覺得要效法看看哩。正所謂『戀愛要仿效林各頓恩的前人』。」
「就算你沒有那個打算,由加害者說出口感覺就只像挑釁啦。」
說話沒有惡意的嘉飛爾,似乎想對心上人──拉姆執行情書作戰計畫。但是八成會被心如銅牆鐵壁的拉姆頂回去而告終吧。
不管怎樣,一伙人就這樣邊閑聊,邊等待「試煉」結束。
懷著舒暢的覺悟,愛蜜莉雅進了墳墓。雖然「試煉」一度讓她內心受挫、淚流滿面,但昴相信她一定可以跨越。
「嘉飛爾的時候花了一個小時,這次應該也差不多吧。」
「那是指成功的狀況……痛耶!?還有啊痛!?」
「──稍微看看氣氛吧。」
昴對沒神經的奧托施以肘擊,結果拉姆剛好過來,順便追擊了一發。她彈奧托的額頭,眯起冰冷的眼睛。
「對現場的氣氛這麼遲鈍……這樣還叫商人?」
「你這一句比肉體的痛還要痛耶……」
慘遭惡言惡語的奧托因身心受創而搖搖晃晃。斜瞄他那丟人現眼的臉後,拉姆重新面向昴。
「對了,琉茲大人……因為您本人希望,所以就稱呼您為席瑪大人。您好像有話想跟毛說。──是不是要把昨晚的話接著說完?」
「昨天的話啊……」
聽到拉姆的話,昴雙手抱胸皺起眉頭。聽到他們對話的嘉飛爾則是瞪大翠綠雙眼打岔。
「對喔,本來沒空問個詳細。結果,首領跟奶奶……跟老太婆昨天晚上到底講到什麼程度?」
「用不著重新訂正,你是奶奶帶大的事早就曝光了。……大略聽到你進墳墓時的事。因為這樣,昨天我滿腦子都是你咧。」
「……這樣啊。」
嘉飛爾別過視線,一臉尷尬。即使因「試煉」和自己的過去做了切割,曾經後悔的日子也不會消失。會尷尬也是無可奈何的。
「總而言之,昨天光是想怎麼擊敗你都來不及了。所以說,我跟席瑪女士約好,重要的事留待懲罰完你之後再說。」
「被懲罰的當事人嘉飛很不滿就是了,不過到底把什麼延後了?」
「就是……」
「──要解放『聖域』就不能逃避的事。」
接著昴的話低聲這麼說的人是席瑪。她靠在長得跟自己一樣──不,追溯出身的話根本是同樣存在的琉茲的肩膀上,朝這邊走過來。
她表情僵硬,連呼吸都讓人感覺十分疲憊。
「老身應該對毛寶說過,老身們的身體跟精靈一樣,會一直消耗瑪那。」
「……啊,對喔。琉茲小姐現在是三人輪班制,但是脫離職務的席瑪女士卻沒有人可以接班,所以才會這麼累吧。」
「平常起居生活都是固定時間,所以不至於會消失。……但老身沒自信可以撐到愛蜜莉雅大人回來,所以決定把該說的話先說一說。」
雖然勞煩琉茲,但席瑪還是堅強地抬起頭朝昴頷首。
「等一下。用不著那麼亂來吧。由有精神的老太婆代替老太婆就好啦……」
「這樣聽不懂你在講誰啦,以後就分別叫席奶奶和琉奶奶吧。還有不能找人代替。那件事只能從席瑪女士口中聽到。」
把勉強自己的席瑪當成家人的嘉飛爾擔心不已,以良知來說昴也想尊重他,但是現在卻不能這麼說。
因為席瑪接下來要講的,是連在「聖域」中都只有席瑪跟當時的相關人士才知道的事──「聖域」的成立經過。而且這件事──
「──唯有進過墳墓,接受過『試煉』的老身才有辦法說。」
「啊……」
意識到這一點後,嘉飛爾說不出話來,只能驚呼。
過去席瑪會進入墳墓,就是為了帶回跑進去的年幼嘉飛爾。結果就是席瑪在墳墓里看見了過去。那正是──
「我等複製體的始祖……琉茲•梅耶爾當事人的記憶。」
──隱藏在森林深處的複製設備,沉眠在水晶裡頭的少女。
她正是琉茲•梅耶爾,也是席瑪這些複製人的原型。複製人席瑪在墳墓里體驗到了琉茲•梅耶爾生前的記憶。
因此,接下來要說的就是琉茲•梅耶爾在過去的後悔,以及與「聖域」的成立相關的記憶──
「羅茲寶梅札斯一家的悲願,和創造『聖域』的魔女大人的目的。──還有琉茲•梅耶爾唯一的朋友、魔女大人的女兒。」
「魔女的女兒……?」
聽了琉茲說的話,就只有昴有特別感慨而面露不悅。
那是嘉飛爾、琉茲、拉姆和奧托都不懂,僅有昴瞭然於心的字眼。那觸及到了不由分說就會讓心靈抽疼的渴望。
面對昴的反應,席瑪聲音柔和到像在說童話故事給小孩聽。
「一開始,是在這個地方還沒被取名為『聖域』的時候。」
目光望向遠方,道出的是通往後悔的回憶──
──然而她的眼神除了後悔與遙遠的憧憬,還充滿了深情。
2
「──要幹嘛?就算用那種眼神看過來,貝蒂也什麼都不會給你的。」
這段沒印象的記憶,是從被一名不高興的少女瞪視的地方開始。
對方是有著可愛臉蛋的少女。色澤偏淡、顏色接近光芒的頭髮,白底透紅的肌膚,淺藍色的圓滾滾眼睛,用楚楚可憐就能完美表達出少女的容貌。
綁成兩把的頭髮又長又卷,身穿色彩沉穩的禮服的樣子,簡直就跟繪本上的公主一模一樣。──事實上,她的地位就是有那麼高貴。
而被這樣的少女用嚴厲的眼神瞪視,讓琉茲整個膽顫心驚。
連要比較都嫌不自量力,不過眼前的少女和自己在品格上天差地遠。自己不管容貌還是服裝都一臉寒酸樣,連看起來年齡相近這點都促發了羞恥心。
「哼。又不講話了。真是膽小又無趣的姑娘。」
見琉茲扭扭捏捏又面朝下,少女不屑地用鼻子噴氣。不高興的態度甚至都被容貌的楚楚可憐給抵銷,不過她的話卻像根刺深深戳進琉茲的心。
會心痛不是因為被痛罵,而是失望。對此琉茲屏息──
「碧翠絲,你那什麼態度?我有教過你這樣待人處事嗎?」
溫和的聲音讓少女表情僵硬,琉茲則終於能呼吸。
聲音來自少女的背後,也就是琉茲的正前方。視線盡頭是在聚落裡頭臨時搭建的小屋,以及從裡頭走出來、給人純白印象的女性。
修長有光澤的天然白髮,連光芒也不及的白皙肌膚。就只有瞳孔、嘴唇和裹在身上的長禮服勉強有上色,但不需要增添其他要素就美艷絕倫。
「艾姬多娜大人。」
道出於自己有厚恩的魔女──艾姬多娜的名字,琉茲連忙低頭。瞥了琉茲一眼、被叫做碧翠絲的少女連忙轉身。
「啊,呃嗚……沒、沒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