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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想記憶中的第四天,昴下結論。
「第一次的死因,可能是睡著的期間衰弱而死……」
襲擊等待朝陽的昴的,是突如其來、難以忍受的睡意和寒意。那種從全身剝奪體力與精力的感覺,發揮了十足的力量,能在短時間內讓昴衰弱而亡。
要是睡著就等於陷入毫無防備的狀態,所以根本不可能自那永遠的睡眠中醒過來。
「只不過……鐵煉的聲音啊。」
儘管可以成立關於衰弱的推測,但對鐵煉的聲音卻只能舉雙手投降。
那是長長鐵煉互相交疊而成的特殊金屬聲響,恐怕那就是挖去昴左半身的兇器。光是回想傷口,曾經失去的半個身子就像麻痹一樣抽痛。肉體應該不記得那體驗才對,可是靈魂卻拒絕那個記憶。
「有人攻擊我……應該錯不了。不過讓我衰弱的人和鐵煉的主人,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
說到這次的收穫,就只有兇手確有其人而已。
在第四天的晚上,羅茲瓦爾宅邸遇襲。在可憐的犠牲者清單中,昴的名字也被添加在內,屋裡其他人的名字有無在榜上就不得而知。
「如果有我的話,應該就包括所有人了吧。八成跟贓物庫一樣,與愛蜜莉雅是國王候補有關,可是……」
昴想到這裡便抱住頭。有人襲擊,目標是愛蜜莉雅他們這點還看得出來,到這邊的推論還堪稱順利。
「可是,就算知道了,我手中不但沒有可以說明的證據,也沒有能夠防範於未然的手段。」
「死亡回歸」的麻煩之處,在於無法說明死前世界的情報。
更何況這次是預見兇手入屋襲擊。雖然可以叫羅茲瓦爾擬定對策,但要是犯人改變策略,就無法應付之後的變化。
雖然有擊退犯人這一手,但昴的戰鬥力低落而且敵方戰力不明,因此被排除在選項之外。
邊吐邊流淚然後被擊殺,就是上一輪的簡單概要。
「就連我都覺得太慘烈了,而且連對方的臉和武器都沒看到,根本就是死得毫無價值……」
因為沒能瞧見對方的底細,所以也無法擬定退敵計畫。
雙手抱胸、歪著脖子,昴繞著房間打轉。結果,有人對這樣的他說道:
「——既然鬱悶消沉得要死,看是要快點放棄或是被打飛出去,選一個吧。」
處在房間中央,被昴當成繞圈運動中心的碧翠絲,打心底不開心地這麼說。
昴回頭看錶情尖酸刻薄的她,然後用不帶惡意的神情吐舌頭。
「抱歉抱歉,不過像這樣讓腦袋以外的地方轉一轉,很不可思議的腦袋也會跟著運作喲。所以看在我跟你交情的份上,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咩。」
「貝蒂跟你哪有關係,不過才見過兩次面而已。」
「嘴巴這麼說,內心卻很老實呢,明明就很爽快地讓我進房間。」
「那是你擅自打破『機遇門』才會這樣,真是不敢置信。」
碧翠絲還是一樣,毫不掩飾對昴的敵意。懷著還會被少女敵視態度拯救的心情,昴在醒過來的早晨踏入禁書庫。
即使試圖切割,但被拉姆與雷姆兩人當成陌生人對待,果然很難過。
跟上次不一樣,先知會她們後昴才離開房間,不過能夠倚靠的地方除了這裡不作他想。
「唉喲,又不會給你添麻煩,至少端杯茶出來讓我悠哉一下。」
「哪可能端出那種東西。啊啊,討厭,鬱悶死了。」
摸著自己的捲髮,碧翠絲嘴角扭曲像是感到著急。
看著碧翠絲那樣,昴突然想到一件事。
「話說回來,你雖然長這樣但好歹是個魔法使者吧?」
「真叫人不愉快的說法,要是被拿來跟哪裡的二流人士相提並論,貝蒂可就困擾了。」
「……你的朋友很少吧?」
「為什麼會從剛剛說的跳到這種話題!」
「沒啦,因為我的朋友也很少所以知道,不過你那樣不好喔。要是在這個年紀就扮演盛氣凌人的角色,之後就有得受了,趁可以矯正的時候快點改過吧。」
邊煽動紅著臉的碧翠絲,昴邊用咳嗽轉換現場氣氛。他懇切地想要請教一臉不能理解的魔法使者碧翠絲,就是……
「有沒有哪種魔法……可以讓人衰弱而死,死得就像睡著一樣?」
昴想讓她確認自己的衰弱狀態——是中毒或疾病造成,亦或是魔法使然。
那一晚,侵襲全身的恐懼和倦怠感的真面目,在現階段懷疑是魔法所為。
猜想不到感染突發性傳染病的契機,還得要是發作後幾小時內就能讓患者衰弱致死的疾病。雖說這裡是異世界,但昴不認為有這麼剛好。
另外也有考慮過使用毒物暗殺的可能性,不過那太欠缺可行性。將昴是被人用兇器打死這一點算在內,毒殺和直接攻擊重疊在一起,很明顯不自然。
這個問題令碧翠絲皺眉,不過看在昴的態度上,她輕輕聳肩回答。
「單論有沒有的話,是有的喔。」
「真的有啊?」
「比起魔法更接近詛咒吧,咒術師擅長的法術裡頭,有很多那種玩意,畢竟那就是陰險咒術師的做法嘛。」
咒術師,這個新職業讓昴困惑,碧翠絲豎起一根手指開始上課。
「巫師——也就是咒術師,發源自北方國家古斯提克的魔法和精靈術的亞種職業,只不過全都是半吊子廢柴,所以沒人當他們是回事。」
「可是,他們是真的有能力咒殺人類吧?哪裡半吊子了?」
「就是那裡半吊子啊——用途就局限在殺害他人而已。身為和瑪那面對面的人,那種叫人火大的術師根本就是邪魔歪道。」
這個世界對咒術的忌諱似乎是根深蒂固,碧翠絲毫不掩飾嫌惡,昴也沒有理由替詛咒說話。現在要先得到更多情報,於是他探出身子催促她繼續說。
「所以,如果用那種咒術,也能做出我剛剛說的那種情況啰?」
「貝蒂認為可以,不過比起下咒,還有更簡單的方法。」
「更簡單?」
「你應該已經親身體會過啰。」
看到昴歪頭思索,碧翠絲將手掌朝向他,誇耀又冷酷地笑。不適合她的不祥笑容和話中本意,讓昴找到了答案。
「該不會,你是指……那個強制抽取瑪那的招式,有可能致人於死!?」
「瑪那就是所謂的生命力,若是持續強行吸出,就能讓人衰弱而死。比起仰賴咒術師那種玩意,這樣還比較輕鬆確實。」
「一開始……不,在第一天和剛剛!要是一個弄不好,我剛剛就會被你殺了耶!」
「要是讓你死在這裡還得收拾你的屍骸,所以貝蒂下手有分寸啦。」
「不要說屍骸啦,聽起來就像在講蟲子一樣!」
你本來就跟蟲沒兩樣。被她用那種眼神注視,昴開始問自己為何會認為這裡是安適之所。
「該不會,殺了我的人就是你吧……」
「要是你死了就不會有這些啰哩叭唆的對話,貝蒂也樂得輕鬆。很遺憾,貝蒂現在很忙,連殺了你都嫌浪費功夫。」
雙手放到身後,碧翠絲通過昴的身旁站到書架前。晃著哥德蘿莉裝的裙襬,伸懶腰的少女指向比自己稍微高的地方。
「這本嗎?」
「……旁邊那本啦,快點拿過來。」
「好啦好啦。」
將意外厚重的書本抽離書架,交給鼓著腮幫子的碧翠絲。碧翠絲收下後還是一臉不滿,連道謝都沒有就坐到房間深處的梯凳上。
那比椅子更好用吧?每次都在禁書庫看到她坐在上面。
「你在看什麼書?」
「描寫如何驅趕跑進房間蟲子的書。」
「有蟲跑進書庫啦……這真是太糟糕了,是怎樣的蟲?」
「又黑又大眼神和嘴巴都很壞的蟲。還有,態度也很傲慢。」
「特徵很醒目呢,那種蟲……」
環顧周圍,可以的話想叫她快點把蟲趕走。
看到昴轉動脖子,視線釘在書上的碧翠絲嘆了口氣。
「你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麻煩你出去。」
「喔,這個嘛……對了,剛剛提到把瑪那咻咻吸走的那招,每個人都辦得到嗎?」
「那種描述叫人意外至極……在這屋子裡,辦得到的只有貝蒂和葛格吧,羅茲瓦爾是辦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