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生金蛋的鵝

為了褒獎一位虔誠祭拜荷米斯神的男子,天神授予他一隻會生金蛋的鵝。

但是,男人等不及每天都只出現一點利益,以為鵝的身體里全都裝滿了金子,便下手殺掉了鵝。

沒想到鵝的身體里只有肉。男子不僅大失所望,也因此失去了金蛋。

──伊索寓言

1

夜裡,洗好澡後。

用浴巾擦拭身體。

穿著睡衣看向洗臉台。

原本放在那裡的戒指竟不見了。

「咦…………不會吧……」

剛洗好澡的少女臉色逐漸發青。

消失了。洗澡前明明還放在那裡的,那是一隻對國中生的她來說,設計略嫌不相襯,還鑲入小寶石的黃金戒指。

當然,價格也與她不相襯,就連尺寸也是如此。

不僅昂貴又老氣,而且對十三歲少女的手指來說實在太大了,她都直接把戒指當作煉墜,穿上繩子,隨時掛在脖子上……除了洗澡的時間以外。

那是死去媽媽的遺物。

是重要的戒指。映照在鏡子里的自己,臉色因為打擊而蒼白。

她壓抑著胸口劇烈的心跳,拚命地在更衣間的地板來回尋找。晃動籃子、翻找放在籃子里的待洗衣物、窺探柜子間的空隙,都依然看不到她重要的戒指。

「怎麼會……!」

即使如此,少女仍繼續來回在更衣間翻找。

她帶著因拚命尋找而僵硬的神情,又重新在已找過的地方,更深入細微的角落不停、不停地尋找。

她窺探洗衣機的下方、灘開待洗衣物、挖找口袋內側。還確認了洗衣機內槽、翻找洗澡間,甚至打開了位於高處、不可能有東西掉入的柜子,只是想找出那隻遺物戒指。

即使如此,還是沒有。

不見了?怎麼會!少女趴在地上,幾乎要哭出來。

濡濕的頭髮開始發冷,黏在自己的臉頰上,但少女無心顧慮那種事。

那明明是重要的戒指!明明是媽媽的遺物!

腦中只充斥著這些想法。

明明是唯一的遺物!明明絕對不可以弄丟!

混入焦急、後悔等近似於恐怖的情感,淹沒了她的心和頭腦。

「…………怎麼辦……」

到現在還是遍尋不著,少女的雙手撐在地上,靜止不動,獃獃地喃喃自語。

她就這樣一動也不動,這時在安靜的更衣間內,聽到從客廳傳出含糊的電視聲,聲音進入了少女的耳中。

那聲音是時下流行的夜間節目,混雜著搞笑藝人喋喋不休的講話聲和笑聲。其中還有一個覆蓋了電視聲的清晰聲音,是與那種節目的觀眾非常相襯的沒品笑聲。

那是「媽媽」的笑聲。

她是爸爸的再婚對象。一聽到她的聲音時,少女的腦中便有股不好的預感,強烈的懷疑與確信一涌而上。

「………………」

少女一語不發地站起身來。

鏡子映照出自己面無血色的臉。

鏡子里的她有著又細又短少的濕發,以及相較之下顯得比較樸素的臉。

與那個正在客廳大笑、花枝招展的女人毫無相似之處的──和自己親生媽媽相似的──古我翔花蒼白的臉。

………………

…………………………

大約一年多前,自從爸爸再婚後,翔花開始有了去朋友家哭訴的習慣。

家對翔花來說,已經不是能讓她安心的場所了。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那女人」知道自己在哭。

因此這天,翔花也跑去附近的好朋友家,在對方的房間埋首哭泣。

已經超過晚上九點。

是在發生更衣間那件事情後不久。

算一算,在這一年內,加上這次已經是第九次了。

在這九次內,也就是從第一次到這次當中,有六次哭泣的原因都是因為「那女人」。

「……嗚……嗚嗚……對不起……」

「沒關係,翔花,別介意。」

翔花這麼晚卻坐在別人的房裡啜泣,但房間主人毫無不悅之情,只拍拍她的背。

她是和翔花同年級的少女。面對翔花這令人困擾的習慣,她不僅不嫌棄,還打從心底擔心。有著從小學開始就在同年級生中堪稱超群美貌的她,從一本正經的性格中浮現出一絲擔心的神情。乍看之下,雖然是位難以接近的美少女,但自從翔花讀小學時在鋼琴教室與家教良好、個性認真的她相遇後──或許她並不認為自己對誰都很溫柔──對於朋友不多的翔花來說,她已是最重要的好友。

她叫做時槻雪乃,是一名有著珍奇姓氏的同年齡少女。

自從和她打成一片,成為朋友後,翔花便對雪乃暢所欲言,聊了許多事情。

當然,雪乃也知道翔花家裡的狀況,她現在正因為擔憂,而不停地安慰翔花。雪乃這種聽到別人的抱怨或煩惱時,就無法忽視不管的老實個性,從翔花看來是非常累人的,但她本人對此毫無自覺。

「我沒辦法給你什麼建議……但當你難受時,我願意聽你訴苦。」

「……嗯。謝謝。」

然而,即使雪乃經常聽翔花訴苦,但這類話題她並不會出言介入。

她只是傾聽,然後安慰而已。而翔花也不曾要求更多。

不多說不負責任的話,靜靜地傾聽對方訴苦,並提供能讓對方躲起來哭的地點。雪乃的應對方法十分理想,畢竟這是翔花的家務事,無論如何,雪乃都無法插手。

翔花終究得自己解決問題。

「……絕對…………絕對,絕對是『那女人』拿走了媽媽的戒指……」

「…………」

這是她的家庭問題。翔花徹底相信這一切都是那女人搞的鬼。

「可惡……!」

她在嗚咽後像是呻吟似地、不被自己當下的情緒破壞似地,吐露出憎惡的語句。包含強烈情感的熱淚燒灼她的視線,直撲鼻子深處。雪乃靜靜把手放在這樣的翔花背上。

「一定是藏到哪裡去了。那女人……不可原諒……」

「……」

「可惡……唔,我得冷靜、得冷靜……否則找得到的東西也找不到了……!」

翔花在更衣間發現戒指消失後,立刻跑到那女人所在的客廳大吵大鬧,她們互相怒罵扭打。後來她翻找到幾乎要翻了整個家,還跑去可說是那女人的房間的主卧房翻找,像是要把整個房間掀起來似的。當然,她還是遍尋不著戒指的下落,最後在衝動下飛奔出家門,來到雪乃家。

她氣憤地不能自已。

那女人在被翔花毆打前,一邊接受翔花的質問,還一邊笑個不停。

「可惡……!」

「……」

看著咬牙切齒的翔花,雪乃無言以對,什麼也不說。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雪乃的雙親健在,她本身也是個認真的乖孩子,與其說是什麼也不說,不如說這是她難以想像的事情。

生母的死。

父親的再婚。

與繼母的爭執。

那位繼母跑去偷前任妻子的遺物戒指等令人厭惡的行為,甚至露骨地展現對繼女的惡意,這種事不僅是雪乃,就連其他人也難以輕易相信。

大部分的人聽見翔花說「壞心眼的繼母」,都只認為是捏造的童話。但是,至少對翔花來說,「壞心眼的繼母」是真實存在,而且是從半年前就持續至今的不愉快現實。

「太過分了……」

來到這個房間的翔花,一開始懊悔地咬牙哭泣,現在則擔心戒指的去向,沉浸在悲傷中,哭個不停。

可以觀察出屋主一絲不苟個性的整齊房間,響起紊亂的嗚咽聲。她在嗚咽聲中脫口而出破碎的話語,斷斷續續地編織成句子,訴說出心中的絕望。

「怎麼辦……如果找不到媽媽的戒指……」

她這麼訴說。訴說著光想像就幾乎要窺探到地獄般的絕望。

「如果找不到的話……戒指被弄壞或被丟掉的話…………我絕對不會原諒她。我要殺了那女人……然後自殺……」

「翔花……」

她是認真這麼想的。既然那女人要踐踏自己生母的遺物,就算雙方互相刺殺也不足惜。豈止如此,她甚至相信這是理所當然的結論。

「……媽媽……我不甘心……」

融入了對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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