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擾嚷聲中——一台機關獸車正緩緩前進。
江羽港街上的人們沿途目送,眼中清一色透著畏懼之情。
大家都知道,擊退了那殘暴豐聰亡靈——連天部眾也束手無策的那具巨大異形機關甲胄的不是別人,正是這輛機關獸車之主,還有運載於其上的黑色機關甲胄。
機關獸車的駕駛座上坐了個人,是名年輕的鬼。
他的側臉看上去桀驁不馴。看著他從面前通過,逐漸遠去,此時——
「——這樣好嗎?」
兵衛出聲朝一旁的詩織問道。
讓他走掉沒問題嗎——兵衛想問的是這個。
曉月顯然是想離開這個江羽港街。
然而……另一方面,兵衛的聲音里卻聽不出半點質疑。他早就知道詩織會答些什麼了——會這麼問不過是想圖個確認罷了。
「不然還能怎樣。」
詩織聳聳肩後回答。
跟那句話語相反,她臉上並沒有懊惱的表情,甚至還面泛苦笑地接著說:
「那傢伙打倒那隻怪物,是更厲害的怪物呢。」
「……有道理。」
「覺得我們能把他怎樣,這種想法根本太樂觀了。」
「……是嗎?」
兵衛嘆了口氣。
天部眾與其部下也在目送行列里——車子載著年輕的鬼武者和機關鬼神,默默地在街道上前進,就此離開江羽港街。
●
正午的白亮日光將街道照得通亮。
冷冷清清的街道流暢地彎曲蛇行,通向遙遠的彼端。道上沒有其他人通行,只有一台——佔據道路寬度一半以上的大型機關獸車,伴隨車輪的喀喀聲響逐步前進。
「……」
乘坐在駕駛座上的年輕人突然拽住韁繩,讓機關獸車停住。
是曉月。
他朝機關獸車旁看去。
那裡立了根路標。照刻在上頭的文字所示——不遠處似乎會遇到岔路,再往前去有個稍大的城鎮。
「——喂。」
曉月轉頭朝貨艙看去,出聲嚷道:
「下車。」
「……」
有人伸手將隔開駕駛座和貨艙的布推至一旁,接著探出臉龐——是沙霧。她仍是老樣子,一臉難掩倦怠的神情,如今又多了抹詫異之色。
「前面好像有城鎮。就在這分道揚鑣吧。」
曉月拋出這麼一句話。
他會帶沙霧出城是有原因的,因為她沒辦法在江羽港街里待下去。
畢竟知曉來龍去脈的,除了天部眾外大有人在。一旦得知她是豐聰公主——再加上是引發騷動的關鍵,或許會有人做些多餘的事情來。特別是阿藝藩的福島家,肯定會拿沙霧來展現對幕府的忠心不二,將她殺害後呈至江渡。
基於上述理由,曉月明知沙霧一聲不響地搭上機關獸車,也沒吭半句。姑且不論他不負積極保護對方的義務,曉月確實無意跟他人一個鼻孔出氣,嚴加指責「豐聰公主」。
不過——就算是這樣好了。
他也沒有義務帶著她浪跡天涯海角。
現在正是時候——曉月是這麼想的。
不過……
「……」
「幹嘛?」
沙霧投來沒什麼熱度的目光,曉月則皺著眉提問。
「能不能……就這麼讓我跟你一起走呢?」
「你說什麼?」
曉月一臉詫異地反問,沙霧見狀——似乎開始尋找合適的話語。最後她微微點頭說:
「你是鬼,而且為了復仇才到處旅行。」
「是又怎樣。」
「在這太平時期,只有你身上……還留有戰亂的味道。」
「……所以?」
「待在你身旁,或許能死得很快。」
沙霧露出懶洋洋的笑容,如是說道。
「……」
曉月困擾地盯著她許久——
「曉月大人。」
不經意地,琴音出現在曉月身旁。
職神女子似乎是想說些悄悄話,她將臉靠向曉月後開口道:
「照料曉月大人身周大小事的人若能增添一位,我在這方面使用的權水量也能降低。」
「你是想叫她煮飯嗎,叫豐聰公主去做?」
「沙霧大人她說過,自己已經不是公主了。」
「——是的。」
沙霧點頭應和。
「只要能跟在你身邊就好,我不排斥勞動。」
「……」
曉月稍事看看琴音,又轉眼看向沙霧……過了一會兒,他語氣不悅地低喃:
「隨便你。之後才想哭訴我可不管啊,公主殿下。」
「……沙霧。」
「請叫我沙霧。」
豐聰公主將右手擱於自身胸前表示:
「我已經不是豐聰的公主了。我叫沙霧。那才是……我的名字。」
語氣依舊有氣無力,不過,不知是否為錯覺,當中聽來帶著些許堅毅之情。沙霧靜靜地凝視曉月,而曉月則將視線別開——
「……」
他嘆了口氣並揮動韁繩,再度讓機關獸車上路。
年輕的鬼武者暨復仇之人——曉月。
身上附有護法獸的女孩——沙霧。
幾經波折,兩人終將投身於足以撼動此地、撼動有些走樣的日本國,不,是足以撼動整個世界的麻煩漩渦當中……而這些則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