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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師傅,茫然地注視著那副光景。
宛如,剛受到了轟炸般。道路上的建築物粉碎,數塊巨大的瓦礫刺進了地面。此絕非單純的魔術導致,這點一目了然。單從破壞力來說,甚至能匹敵遍耀止境之槍(Rhongomyniad)吧。
這裡是斯萊,這叫人如何相信。
雖然只是半年左右,但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學習的學舍,而今已近乎廢墟。彷彿被蹂躪過後的戰場。與我們所熟知的斯萊的共同點,只餘下這倫敦近郊的冬季濕風了吧。
「——是Faker、嗎」
師傅呻吟著,他的側顏彷彿死者,
「是Faker和哈特雷斯,幹了、這個嗎」
一字一頓地,說著。
注視著那踉蹌的步伐,以及那彷彿想將碎裂的瓦礫一塊塊地粉碎般的表情,我按住胸口。
這個人,是不是由玻璃製成的,有了這種奇怪的想法。畢竟,他看上去彷彿會在下一個瞬間碎裂。
向著這樣的師傅,道路的旁側傳來了聲音。
「教授!」
「弗拉特!」
愉快地揮著手的弗拉特,慌忙跑到了師傅這邊。
對這總是帶著麻煩出現,在教室中引起騷動的少年,或許師傅是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各種各樣的感情混雜交織,即使如此師傅也快速開口詢問到。
「發生了什麼!其他的學生和講師呢!」
「那個,萊妮絲親讓我來完成學生的避難。去調查的斯芬和萊妮絲親不清楚,其他學生和講師大家都沒事」
「萊妮絲的、指示嗎……!」
正說著話時,
「……哦哦,來了嗎二世」
薄薄的灰色頭髮,船錨式鬍鬚。身穿皺褶的襯衫,像個和善老爺爺的人物,向師傅搭話道。
夏爾丹翁。
在師傅重整的埃爾梅羅教室中,自最初期伊始即一直擔任著二級講師的職責。
「翁,您也沒事嗎」
「哈哈哈。畢竟你囑咐過要強化斯萊的防備嘛。設施內側的人幾乎沒有受到傷害」
夏爾丹翁的話語,令我瞠目。
事前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為了對抗哈特雷斯,師傅也想盡了有用的策略吧。這次只是正好中了其中一個。
但是,即便如此,師傅的表情也沒有絲毫放晴的意思。
向夏爾丹翁頷首,邊再次詢問弗拉特。
「那麼,弗拉特。斯芬和萊妮絲去調查哪裡了?」
「那兩個人……追著從天上掉下來的光,前往舊學舍了」
因少年的回答,師傅用那死者般的表情,注視著舊校舍。
師傅就那樣邁起踉蹌步伐,我慌忙想要制止他。
「不行,師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怎能不去!那可是我的義妹和我的學生!」
臉色鐵青,即使如此也不會停下腳步。明明剛在那地下直面了伊斯坎達爾的召喚這種令人不想接受的事實,但師傅還是反抗著。恐懼、衝擊、義務感混雜,恐怕已是什麼都無法思考了,但沾染其身的生存方式仍驅動著他的身體。
對著這樣的師傅,傳來另一個聲音。
「……呼姆,沒想到你如此愛戴我,臉紅得我快要噴出火來了,但遺憾的是,我並不在舊校舍」
「萊妮絲小姐!」
因為背後出現的少女,心臟差點驟停。
「你好,格蕾」
萊妮絲輕輕的揮著手。
「哈哈哈。還是挺危險的呢,斯芬保護著我,總算是逃出來了。嗯,斯芬他在接受治療,即是說兩人都沒事,所以安心吧」
說完話的萊妮絲,輕聲呻吟。
因為我,緊緊地抱住了她。
「等、等下格蕾」
「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分外難耐地,我將額頭放到少女的肩上。這不是幻覺什麼的,傳遞過來的她的柔軟與體溫都令我如此開心。淚水弄髒了她的衣服,真是很抱歉,但在那個瞬間我根本沒法顧慮這些。
「那個,算了……」
稍稍,話語堵塞了。
「……抱歉」
從萊妮絲那聽到這詞語,似乎是第一次。拍著我後背的,大概是她的手。那是溫柔的、貼近著我情緒的手掌。
「還有一位來客。是之前和兄長會過面的人」
她用下巴示意到。
我和師傅,都向那個人瞪大了眼睛。
那快要崩塌的牆邊,蒼崎橙子斜靠著。就算被建築物的陰影遮蓋,那赤發還是如此明顯。穿著暗藍色的夾克,緩緩地注視著這邊。
好不容易壓下驚愕,師傅頷首。
「看來,必須得向您道謝了」
「順勢而為罷了。沒想到會遇上境界記錄帶呢」
深深嘆息著,橙子聳起肩。
從她的樣子來看,方才勢必經歷了一場交戰。那麼,就會變成單單的魔術師與那個Servant進行了五五開戰鬥這種情況。本即覺得她是個深不見底的女性(人),沒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只是,和你還有著伊澤路瑪時的帳。來算賬了。借你的那個還我吧」
「是這邊這個吧」
稍作停頓,師傅從西裝懷中,取出了煙草盒子。
那是雙貌塔伊澤路瑪事件的最後,橙子放置在師傅這裡的煙草,這下我也終於意識到了。
「沒想到你一直帶著呀」
「只是為不知何時的會面做好了準備。……不,先前見到的姿態,果然還是例外的吧」
「真是周到」
揚起嘴角,接過煙盒的橙子取出一支叼在嘴上。
師傅遞出點著的火柴,她吸入一口煙,仔細品味後吐了出來。
「……啊啊,真糟糕」
明明應該是在說味道,卻感覺她在評價其他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化為廢墟的斯萊升起了紫煙。師父也並未催促她。
看她抽完了一支煙,才再次詢問道。
「發生了什麼?」
「啊啊,在舊校舍的地下」
橙子輕輕地用靴子的前端敲打著地面。
「在那,有著靈墓阿爾比昂」
「哈……?」
「已經關閉了。說是像彷徨的空間那也確實是像。是時間點緊湊、時間不規則的類型。特定到這個時期阿爾比昂不定空間的出現,Dr.哈特雷斯果然名不虛傳。本打算讓他一五一十全部招出來的,他卻飛一般地逃到那邊去了。真是的,讓我做到那種份上,還能得勝而逃,這著棋真是厲害」
橙子的話語,我甚至無法理解一半。
不過,萊妮絲似乎也遇到了同樣的現象,很不情願地點著頭。這是令她如此不想接受的異變嗎。
(那麼,哈特雷斯是)
為了前往阿爾比昂而是用了寶具,蹂躪了斯萊……?或許是這樣。考慮到哈特雷斯乃是現代魔術科的元學部長,他就算是破壞掉宛如故鄉的這個場所,也想要抵達靈墓。
(……我不懂)
我實感到,自己終究無法把握魔術師的思考。
「無論如何,事已至此,要追上他只能使用那僅止四個的阿爾比昂正式入口。超出了現在的我的能力範疇」
說著,橙子從懷中取出手提箱。
戴上眼鏡,同以前一樣,她的話語變得輕柔起來。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向師傅拋出疑問,眯起眼鏡內側的眼睛。
「我……」
話剛開頭,師傅便難以啟齒。
手撐著額頭,無力地搖晃著腦袋。
「……我不知道」
「師傅」
因為那聲音的虛幻,我不禁插嘴道。那簡直像是,在下一瞬間就會凋零的花朵般。
「自己該如何是好,我,已經不清楚了……」
以那過於輕弱的聲音,告白道。
過了一會兒,看著這樣的師傅,橙子宣告。
「叫人掃興的答案呢」
不曾聯想到這是戴著眼鏡時她的應對,冰冷的話語。
不,或許這才為之相襯吧。
縱是藉戴上眼鏡來改變對為人處世的態度,其本質也不會變。只是優先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