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幸好在我們狂奔回客車廂時,沒有人看見。
由於那樁兇殺案的影響,其他受邀賓客應該也都避免外出。當我拉開我們個別房間的門扉,一頭銀髮的女孩赫然回頭。
「你、你說過不能放著我不管,為什麼擅自跑出去!」
被帶來這個房間的奧嘉瑪麗眼泛淚光地抱怨時,看見我懷裡的老師後僵住了。
「呃,他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抱歉,請讓開!」
我急忙確保空床,放下老師。
一脫掉他上半身的衣物,皮肉燒焦的難聞氣味傳入鼻間。我忍著反胃感,以小刀割開快要沾黏住的部分。原本這時候應該找列車服務人員索取醫療用品,但老師交代過不許透露,現在束手無策。
「……卡雷斯先生。」
「我知道,雖然我的治癒魔術效果有限。」
我立刻交棒給少年。
我讓老師側卧在床上,避免背部碰到床鋪。而卡雷斯把陶壺放在附近,伸手遮蓋於上方,淡淡的紫色閃電掠過。
「那是……」
「原始電池的應用。雖然我還在和老師一起研究。」
卡雷斯咬住下唇。
「調整生物電流提升老師本身的治癒能力,並儘可能地活化精氣。可是,只靠這些不知道有多少用處。要是有強大的魔術刻印,情況就完全另當別論就是了。」
據說若是特別古老的魔術刻印與一流魔術師的組合,即使身受致命傷,刻印也會強行讓持有者活下去。遺憾的是,老師顯然不符合這兩項條件。
他的呼吸紊亂又短淺。
光聽呼吸聲也會被迫認知到,他承受到多嚴重的痛擊。自己在這種時刻什麼事也做不到,我甚至覺得無力感正嘎吱作響地壓碎我的心臟。
「……他被兇手打傷了嗎?」
奧嘉瑪麗問道。
「不清楚。」
「什麼意思?」
「我們遇襲是事實。不過,那終歸是我們的事。我無法判斷下手者和襲擊特麗莎小姐的兇手是不是同夥。」
我誠實地回答後,奧嘉瑪麗微微皺起眉頭。
只有卡雷斯竭盡全力地維持著治療魔術。我不得不覺得,不時在昏暗房間內閃耀的微弱紫色閃電,就像老師隨時可能熄滅的生命之火。
我在他身旁跪下。
心臟猛烈跳動著,冷汗冒個不停。
宛如自己的核心直接遭到撼動,淚水無從壓抑地溢出眼眶。我到底有多久沒這樣流淚了。
「他對你來說那麼重要?你又不是魔術師,什麼都不是吧?」
奧嘉瑪麗問我。
她知道我不是魔術師,或許是聽卡雷斯說過。
「我是寄宿弟子。」
我依然低著頭回答。
「即使不是魔術師,我也是老師的寄宿弟子。」
「……是嗎?」
不知道是否接受了我的答覆,奧嘉瑪麗離開身邊。
不久後,她從放在室內的手提包里取出某樣東西。
「既然如此,用這個怎麼樣?」
少女遞給我一個美麗的小瓶子。即使不看典雅的設計,也感覺得到瓶中蘊含著某種古老的魔力。
「這是……?」
「德魯伊的靈藥。特麗莎為了慎重起見給我的,不過我沒機會使用。畢竟再怎麼樣,我也不認為這種葯能使人長出頭顱。聽說藥效大致上是萬能的,隨便抹一抹就行了吧?」
聽到少女輕鬆寫意的話語,卡雷斯回頭看去。
「德魯伊的靈藥!就是《普林尼》上記載的純正萬靈藥?」
「聽好了,這麼一來,艾寧姆斯菲亞不欠艾梅洛人情了。如果那傢伙保住一命,你們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少女將小瓶子硬塞給我後轉身。
她打了個哈欠。
「那麼,晚安。」
奧嘉瑪麗揮揮手,在一張床上躺下。
即使經過一段時間,我也沒聽見她發出入睡的鼻息聲,但塞過來的小瓶子讓我整顆心漲得滿滿的。我小心翼翼地將葯倒在掌心,塗抹在老師背上,順便撕開旁邊的床單,煮沸消毒之後包紮傷口。
我不清楚這種葯有多少用處。
只是又經過一段時間後,我覺得老師的呼吸好像變穩定了。
「卡雷斯先生……」
「……我不知道。不過,感覺我的魔術變得比較容易生效了。」
少年的側臉也慢慢發白。
持續施展魔術不僅消耗專註力,也消耗體力。就算不明白那是怎樣的痛苦,我只知道需要付出非比尋常的代價。
(……神啊,懇求禰。)
我有多久不曾向那種東西祈禱了?
得知自稱為赫費斯提翁的英靈真實身分時,老師悲愴的神情在我的腦海中縈繞。那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沒想到會和一直想重逢之人的心腹像那樣交手。
所以──
(……請別給予老師……這麼悲傷的死亡。)
我只能一心一意地祈禱這件事。
2
陽光從個別房間的車窗斜照入室內。
就算隔著霧氣,我也不可能認錯清爽的朝陽色彩,此時終於發現有人在我的肩頭蓋上毛毯。
「──老師!」
「老師還沒醒。」
卡雷斯無力地笑著。
也許是因為比我早起,他愛睏地揉揉眼睛。
「但是好像度過了危險期,德魯伊的秘葯果然了不起,治療魔術也暫時結束了,因為老師肯定受了重傷,還無法醒過來就是了。」
「……謝、謝謝你!」
我不禁低下頭。
少年消瘦的臉龐看起來宛如天使。
然後──
「早安。」
奧嘉瑪麗也在床上伸個懶腰,抬起上半身。她瞥了老師一眼,裝傻地說「看來他沒死成嘛」,稍微整理頭髮後將目光投向卡雷斯。
「只靠靈藥應該無濟於事,我還以為在這裡無從救治,但你的能力意外地還不錯嘛。怎麼,治療魔術是你擅長的領域?」
「不算擅長。我幾周前才剛向老師學到電力魔術。」
「啊,幾周前?」
少女從口中發出尖叫。
「什麼?你是人不可貌相的天才嗎?」
「不是,那個……真的,我以前學魔術時花費好幾年都沒適應得那麼好,雖然修練過降靈系和各種魔術,但完全沒有成功的手感。」
「哈,我是有聽說過艾梅洛教室的傳聞……」
奧嘉瑪麗眯起眼睛,一臉艱澀。
她嘆了一口氣後,不情願地對我們開口:
「可以告訴我詳情嗎?」
「那個……」
卡雷斯看了支支吾吾的我一會兒,幫忙說話。
「我覺得無妨,格蕾小姐。」
「是嗎?」
「她已經牽涉太深了……而且她身為艾寧姆斯菲亞的成員,也有聖杯戰爭的知識吧。考慮到目前魔眼搜集列車的狀況,我們應該為了彼此著想,互助合作。我認為老師如果清醒,也會得出相同的結論。」
卡雷斯斬釘截鐵地說道,而我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直到不久之前,我還覺得他不適合鐘塔,也許是我判斷錯誤了。倒不如說,在迫於必要時有可能隨時驟變的人格,作為魔術師很理想。據說他擠掉更有才能的姊姊繼承了魔術師家系,搞不好是在那種特質上凌駕於姊姊吧。
「對了,葯的事情也希望你們感恩。」
「你明明說過兩不相欠了。」
我也冷靜地吐槽,堵得奧嘉瑪麗說不出話。
無論如何,這麼一來我也下定了決心。我簡單扼要地告訴她至今的案件,只省略了聖遺物相關的消息。
「使役者?」
少女拉高語尾。
「真的嗎?直接召喚具有生前人格的英靈現象,除了在冬木市的聖杯戰爭以外不可能發生。不可能出現在英國吧?假設術式存在好了,少了那裡的大聖杯就容納不了那樣的術式。」
據說有術式能非常局部地借用英靈或神靈的力量。我曾在課堂上聽過,在降靈科也會傳授那類魔術。
可是召喚英靈本身的儀式,一般而言不可能實現。
「……不,姑且不論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