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魔眼搜集列車 上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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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來了,我走出宿舍時心想。

已至十一月下旬。現在才切實感受到這一點或許有點晚,畢竟這幾個月是我第一次正式在故鄉之外的地方生活。感覺乍暖還寒的寒意終於在一個地方安頓下來,落腳在這座以石塊與紅磚建成的城市。

呼~我吐出的氣息化為白霧。

聽說自然歷史博物館還有特別設置的溫冰場,我覺得有點心動,不過實在沒空去玩。我戴上宿舍管理員克里希那塞給我的手套,走出玄關。

我踩著柏油路面,走向公車站。

搭上聞名的紅色雙層巴士。

我覺得近來引進的連接式巴士也像袋鼠親子一樣可愛,但舊車自有它的情調。由於輸送能力不足,車上在某些時段會相當擁擠,不過我也已經習慣了。

儘管我依舊對有這麼多的人活著的事實感到奇怪。

「…………」

我覺得自己也改變了一點。

換成從前,我光是看到巴士客滿應該就會躲開。

剛抵達倫敦的時候,我根本無法忍受數量龐大的人潮,都是一大早步行前往目的地。回想起自己因此沒辦法配合老師的行程,在各方面受到周遭眾人幫助的情況,我的臉頰猛然發燙。

無論是那般奔放的費拉特,還是平常只是看見我就喘著粗氣地發出威嚇的史賓,肯定都在種種方面關照著我。所以,如果我變得積極一點,想必是拜他們所賜。

我在郊外走下巴士。

當我朝馬路前進,一種冷冷的香氣竄入鼻中。

現在的我知道,那是一般人感覺不到的魔術結界之一。老師在課堂上教過,視覺上的幻覺不用多說,世上也有這種對嗅覺、聽覺,乃至觸覺、味覺發揮作用的結界。

同時,打破結界的訣竅在於冥想Meditation。

老師說不為構築結界的各種因素所惑,正確地掌握自己身在何處,正擺出什麼姿勢是冥想的基礎。我回想那堂課的內容調整呼吸,幾乎不去意識周遭情形,穿越馬路。

不久後,視野豁然開朗。

近代風的鏡面玻璃大廈與古香古色的建築交疊,形成宛如拼布的街景。即使不如遠方的布拉格黃金巷有情調,這安靜的街道Street確實散發出魔術「色彩」。

總之,這裡是現代魔術科諾里奇的學術城──所謂艾梅洛教室的大本營斯拉。

(雖然我覺得要稱為都市,規模未免太小了。)

我不禁露出微笑。

由於這四天住在倫敦總部上密集課程,更是加強了那種感受。畢竟那邊是不可動搖的鐘塔中樞──以三大貴族之一特蘭貝利奧所擁有的第一科密斯托為中心的現代魔術師大本營,將兩者拿來比較才可憐。

(……老師有梳頭髮嗎?早上有沒有睡過頭?)

走近時,不安突然刺痛我的心。

雖然他以前應該能自行打理儀容,可是老師很討厭麻煩。應該說,他一開始依靠別人就會輕易地墮落,本來做得到的事情也會變得做不到。或許放著他不管,使得他什麼事都能獨自處理,意外地才是身為寄宿弟子的正確態度。

我一邊心想,一邊從纏繞著爬山虎的坡道往十字路口直走,進入總部的教學大樓。

我從唯一用心裝潢過的大廳走上階梯,繞過走廊轉角時發現熟人的身影。

「萊涅絲小姐?」

「──哎呀,格蕾。」

頭戴藍色帽子的金髮少女轉過頭。

她仔細地看著我,一雙紅眸愉快地閃爍著。

「嗯嗯,今天也很好。在這種季節,你宛如來自冬之國度的妖精。」

「……那、那個……」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忍不住低下頭。

是錯覺嗎?當我不由得糾纏起手指,投向我的視線似乎變得更愉悅。

萊涅絲掛著詭秘的笑容半晌,倏然轉向窗戶。

「不好意思,可以等我一下嗎?」

她越過窗戶注視著正在講課的老師。

我們站在教室旁。雖然上的是魔術課,這一帶的設施和大部分的大學並無不同。我聽說這裡為了預防實驗失敗與魔術師之間的鬥爭,建造得格外堅固,姑且引入了中等偏下等級的靈脈Ley Line,但不是魔術師的我頂多只會偶爾感到皮膚髮麻。

課程似乎正好結束了。

有些人吵吵鬧鬧地聚在一起,有些人獨自開始溫習授課內容,學生們隨心所欲地各自行動。一部分學生熱切地簇擁著老師,老師也用嫌麻煩的態度認真回答了幾個問題,然後走向我們所在的門口。

「……萊涅絲。」

他說完後停下腳步,眉頭皺得更緊。

老師一如往常地身穿西裝配紅色領帶,頭髮也有好好梳理過。嘴邊沒叼雪茄是因為剛剛上完課,那股不悅的氛圍無庸置疑是我很熟悉的老師氣息。

然而。

(……奇怪?)

我不知怎麼地眨眨眼。

那是異樣感嗎?不只是眼睛下方帶著淡淡的黑眼圈,老師好像在更深層之處有什麼地方不一致。

「你好,兄長。」

「今天有什麼事?」

「沒事不能過來嗎?我是你惹人憐愛的義妹耶。」

「那還用說,沒事我當然希望你不要來。」

「好過分。我不僅會傷心得淚濕枕頭,還會向你索取傷害少女心的賠償費喔。」

紅眸少女沒有半點受到傷害的樣子,開開玩笑。

其他學生似乎也怯於面對她,在遠處旁觀並竊竊私語,畢竟萊涅絲‧艾梅洛‧亞奇索特是艾梅洛派實質領袖──榮耀的艾梅洛閣下Ⅱ世的後盾這件事廣為人知。無論是遭她盯上或受她厚待,都將被納入鐘塔的權力鬥爭Pame中,人生顯然會走上窮途末路。徹底忽視這方面情勢的人,只有包括費拉特和史賓在內的寥寥數人。

然後萊涅絲微微壓低音量,以下巴比向窗戶彼端的一個人。

「更重要的是,我很在意一件事……那個是怎麼回事,我的兄長?」

「嗯?他是我上個月收的子弟,名叫卡雷斯‧佛爾韋奇。」

我將目光轉向萊涅絲指的──有些其貌不揚的眼鏡少年。

不過,在成員大致上都是問題兒童的艾梅洛教室,那幅模樣反倒顯眼。

他正把玩著一個陶壺,反覆進行各種試驗。雖然手法看起來不怎麼俐落,他很明顯正真摯地專心投入其中。因人而異,說不定會很喜歡這種態度與側臉。

可是──

「我不是指這個。」

萊涅絲斷然否定。

她白皙的手指微微一動。

「我要問的是,為何那個什麼子弟拿著亞托拉姆用過的原始電池?」

「啊……」

我不禁瞪大雙眼。

仔細一瞧,卡雷斯觸碰的陶壺,不是酷似在雙貌塔伊澤盧瑪案件中與我們發生衝突的魔術師──亞托拉姆‧葛列斯塔所用的原始電池嗎?

「哪有為什麼。」

老師搖了搖頭。

「費拉特那傢伙在上個案件時分析過那個術式。我順便徵詢過鐘塔,發現對方沒有申請專利的跡象,所以就由我加以理論化了。然後碰巧有個資質適合的學生,所以我試著教導他。你瞧,很合理吧?」

「哪邊合理了!」

連我也能理解萊涅絲髮出的悶吼。

對魔術師而言,魔術的奧秘價值足以跟自身性命相比。不申請專利並不是因為那種技術不值一顧,而是一旦申請專利就會在魔術師之間傳開。這麼做代表比起少許的利權,對方更加重視藏匿奧秘這件事。

……我再度徹底了解,老師不受大多數魔術師歡迎的理由。

老師作為魔術師的確沒什麼大不了。

若沒有發生費拉特碰巧分析了術式的偶然,他大概無法獨自模仿,說不定根本不會產生那種想法。但只要突破一些條件,這位老師會突然交出堪稱褻漬的成果。

說到魔術的複製……在某種意義上正是破壞魔術。

「有時我的兄長深具君主風範啊。」

萊涅絲大大地嘆一口氣,閉起一隻眼睛。

「再說,那個石油王也不知道中意你哪一點,每周都會來兄長這裡露臉一次吧。」

「嗯,雖然不知道吹的是什麼風,他經常來找我,告訴我這次買下什麼咒體、採購了什麼禮裝等等。唉,儘管會炫耀,他說的都是些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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