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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有什麼事改變了……?)
突然想起的記憶,讓我微微眯起眼睛。
不由得回憶起來的原因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因為老師背對著夕陽,深深低下頭的身影和當時有點相似。
變得能做到某些事,卻未必等於成長。
然而,老師卻只累積起這種東西,正因為如此,這個人的生存方式才一直很痛苦。明明痛苦卻不逃開,也不像我一樣蜷縮起來,我至今也不明白他為何能保持那種狀態。
此處是山丘。
這個地方正好位於我們剛才眺望伊澤盧瑪的陽之塔、月之塔之處的另一側。濃郁升起的青草熱氣,不時嗆鼻得厲害。另外,在泥土與草叢之間隱約露出幾個野兔巢穴,讓人覺得這裡果然是成為名作舞台的土地。我在故鄉也看過幾本可愛的彼得兔與它的家人的故事書。
從這裡俯瞰,血色般的夕陽和濃霧塗抹在附近一帶的草原上,世界宛如漸漸被置換成遙遠的幻想鄉。
「…………」
老師只沉默地在手邊的記事本上記著什麼。
──「好了,先進行出陣準備吧!」
說完如此勇敢的台詞後,他又重新回到調查作業上。
儘管如此,老師似乎透過史賓給的紙條和後續調查中得到了什麼進展,不時像回想到什麼似的向我和萊涅絲確認案件的來龍去脈。
「……當時提議逃亡的是黃金公主對吧?」
「當然了,沒錯,我的兄長。因為那種人物不可能會認錯。」
「然後,隔天早晨在黃金公主的房間內發現了屍體。房間依然用魔術鎖Mystic Lock上了鎖。」
「對,正是如此。」
他像這樣一一整理。
伊澤盧瑪的社交聚會後不久,黃金公主向萊涅絲探詢逃亡到艾梅洛家──貴族主義派閥一事。
後來,我們在隔天早晨前往黃金公主的房間時,她化為零散的屍體。身為第一個發現的人,接受探詢逃亡一事的萊涅絲被懷疑是兇手。接著,女僕卡莉娜的屍體也被發現,托利姆瑪鎢因為手上沾染她的血,遭到伊澤盧瑪關押──老師流暢地記下這些事情。
他用的筆是設計成獅鷲Griffin圖案的漆鋼筆。我記得那支鋼筆是前兩代當家傳下來的慣用之物,幾乎拒絕艾梅洛家所有遺產的老師難得收下鋼筆,應該相當中意它。
我喜歡微微摻雜在空氣中的墨水味。
這個味道和雪茄味一樣,總是沾染在老師身上。每次聞到,我發現自己不知為何會不可思議地鎮定。理由不得而知。說不定是老師用了促進精神安定的香料來輔助魔術,但我無意去問。
一旁傳來吵鬧的聲音。
「所以說~真兇一定是巴頓術好手!巴頓術真的所向無敵,又超棒的!掉下懸崖也沒事,還能點秘孔使人爆炸!穿牆和隱形也不費吹灰之力!」
「那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魔術。說到底,那是武術還是魔術?給我說清楚。」
「巴頓術就是巴頓術!那是源自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傳統,老師一定也會!每個偵探都會巴頓術是理所當然!」
「費拉特,你竟然把老師和偵探這種低賤的職業相提並論!」
「咦咦咦!正統的巴頓術也會運用拐杖喔!那把拐杖一定是魔術的觸媒!所以那是為了魔術師創造的武術!現在之所以失傳,一定是有人藏匿起來,佔為家族所有了!」
他們同為金髮碧眼,給人的印象卻正好相反。前者瘋瘋癲癲的發言像個弔兒郎當的少爺,後者則是帶著野性的端正美少年。
費拉特‧厄斯克德司和史賓‧格拉修葉特。
在艾梅洛教室的在學生中,被譽為雙壁的兩人。
「而且,夏洛克‧福爾摩斯是種浪漫吧!開膛手傑克也是,雖然很可怕又對受害者過意不去,但他可是點綴倫敦London史的超級巨星喔!」
「別拿老師和殺人魔相提並論。再說,管他是夏洛克‧福爾摩斯或拿破崙,只是在文學和歷史上有點成績的對象都不能跟老師相比!」
嗯,史賓的回答也相當脫線。在新世代New Age中也有人視老師為英雄,其實當中的最狂熱分子或是急先鋒就是這兩個人。雖然可以的話,我很想置之不理,但這麼做很可能導致情況加劇,乃至破壞設施,這是目前艾梅洛教室最大的煩惱。
「…………」
只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接近史賓。
應該說,從他總是喘著粗氣,攻擊性地靠近我來看,他應該十分厭惡我。雖然我習慣了不受他人喜愛,但遭到如此強烈的拒絕讓我有點傷心。
現在也是,他一邊和費拉特交談一邊頻頻偷瞄我,果然是在牽制我吧。
「不不,那怎麼可能。」
坐在我身旁的萊涅絲突然開口。
她兩手抱膝而坐,頭倚在膝蓋上極為愉快地側眼注視著我。她得意地彎起嘴角,讓我不禁懷疑是不是受到欺負了。
「……什、什麼?」
「你在想史賓是不是討厭你對吧?」
她就像看透我的想法般揚起下巴,我屏住呼吸。
「……萊涅絲小姐,讀心……」
當我說到此處時,戴帽子的少女雙肩顫抖,以拳頭抵在嘴邊低聲發笑。
「不需要那種方法,我一看錶情就知道了。嚴格來說,重點在於眼睛的轉動方式、手指及手的位置。你說不定覺得自己沉默寡言,但其實話相當多喔,愛說話的程度和亞德不分上下。」
「那、那是……」
聽到有點衝擊性的評價,我不由得支支吾吾起來。
「咿嘻嘻嘻嘻嘻!喂喂說亞德大人我愛說話可真過分!我明明是如此沉默寡言、聰明又優雅的匣子!」
我極力忽視從右手附近發出的聲音。
這時,費拉特回頭喊道:
「啊,小格蕾!今天可以和亞德說話嗎!給我看給我看不介意的話也讓我跟它說話讓我拆開它!」
「所、所以說,你別輕易地找格蕾妹……格蕾小姐攀談!」
他們兩人想靠過來而走近這裡,我的肩頭不禁一顫。
「……你們安靜一點。另外,史賓除了緊急情況,不準進入格蕾的半徑五公尺內。」
老師苦澀地說。
然後──
「有客人來訪。」
他蓋上鋼筆筆蓋。
「──有什麼發現嗎?」
光是聽見聲音,就讓意識陶醉地朦朧起來的音色在草原上響起。
那名女子切斷雪茄氣味和夕陽色彩佇立著。連拉長的影子從她身上掉落後,看起來都像完全不同的某種事物。
說不定是死神的影子。
「白銀公主。」
老師呼喚戴面紗女子的名字。
文靜的女僕隨侍在她後方的一步之外"
「雷吉娜小姐……」
「…………」
跟隨白銀公主的雙胞胎……曾是雙胞胎女僕的其中一方低垂著眼眸,不發一語。
取而代之的,她的主人開口:
「初次見面,艾梅洛閣下Ⅱ世。我聽說過你的傳聞。」
「我想我沒有什麼正面傳聞。」
面對苦笑的老師,白銀公主抬起頭。
我以為風停了。傳入耳中的聲音全部消失,甚至連草原上的野花彷佛也沉醉於她真實的面貌。從面紗下露出的是韻味和黃金公主有些不同──但仍然與世隔絕的美麗容顏。
「關於家姊蒂雅德拉──黃金公主與卡莉娜的死,你知道了什麼?」
那個聲音直擊老師的身軀。
美所帶來的氣場彷佛也貫穿至我的體內深處。
「我向已故的兩位致上由衷的哀悼之意。」
老師彎腰鞠躬,有禮地說。
他的聲調中蘊含著未經作假的真心。或許是因為他曾喪失過許多事物。在昔日的戰爭中,老師失去的事物究竟有多少?即使日後得到許多東西,但那足以放在天秤上衡量嗎?
「不過,我認為正因為如此,有必要查出真兇。」
「你相信你的義妹並非兇手?」
「是的。」
老師斷然回答。
我一瞬間不禁愣愣地眨眼。
白銀公主的氣息好像變得溫和了一點。
「……你有個好哥哥。」
「是啊,我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