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雙貌塔伊澤盧瑪 上 序章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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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說,我的性格很惡劣。

別人受苦時我會忍不住揚起嘴角,如果那是個正經的人更是如此。看著原本應該走在耀眼道路上的人為了無聊的事抑鬱消沉,漸漸走上歧途,會讓我有種戰慄的快感。

如果這是家庭環境或心靈創傷造成的心態,還能找藉口解釋。

很遺憾的是,我的性格生來如此。不,由於是與生俱來,大概可以說是雙親和祖先的遺傳──實際上,我的性格惡劣,但也沒什麼想得到同情的意思。再說,魔術師家系性格惡劣是理所當然【預設值】。特別是在鐘塔也名聲響亮的艾梅洛派,以曾為本家的亞奇伯為首,總是反覆玩弄權謀術數,集結了互扯後腿的敗類。

因此──

那一天的事情,特別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記憶中。

「……嗯,那真是愉快。」

我一邊回想,一邊露出微笑。

我從以前開始,本來就關注著在極東的大儀式中倖存的「他」。

鐘塔的任何人作夢都沒有想到,被視為儀式參加者中最不成熟的「他」竟然會平安生還,但既然他回來了,也只能置之不理。

不,眾人是為了爭奪反而出乎意料身亡的君主【Lord】──艾梅洛閣下的權力發生衝突,沒有餘力去管。自古相傳的十二名門之一曾累積了龐大的財產和人才、靈地和魔術禮裝,卻像遭到飢餓的鳥類啄食一般,盡數被奪取一空。

主要的原因在於不只對手,連自己人也出現了掠奪者。過去被亞奇伯家壓制的分家主張艾梅洛的資產、財產也屬於自己,不僅號稱分紅,分走大部分財產,更迎合其他君主背棄本家。結果,本家剩下的只有「艾梅洛」的家名與天文數字等級的負債。

然而,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歸來的「他」,放話說要繼承遭到捨棄的艾梅洛教室。

只要跟得上進度的人跟上就夠了,這是鐘塔的教學性質。

既然魔術幾乎全都取決於家系和才能,那就沒有必要認真地教學。適當地散播一些可能成為誘餌的資訊,只挑出前景可期的人作為自己的助手,是鐘塔講師的慣用做法。

正因如此,絕大多數人都看不出遭到捨棄的艾梅洛教室有什麼價值,不過這對「他」來說值得慶幸。

「他」暫且成為三級講師,迅速地嶄露頭角。

儘管一開始連正式的學部也沒決定,只是勉強維持著寥寥數人的課程,但那莫名易懂的實踐性教學,在那些於鐘塔沒有容身之處的新世代【New Age】之間立刻成為話題擴散開來。「他」最後還說服幾名在權力鬥爭中落敗的講師們來授課,實現前所未見的多元化教育系統。

(……呵呵。)

如今想想,那大概也不是有意營造的現象。

對於血統和才能都不怎麼優秀的「他」來說,要進行粗率難懂的教學反倒比較困難罷了。雖然勉強修滿必修學分當上三級講師,卻因為根本上能力不足,只得藉助他人之力。

嗯,非常輕鬆就能想起年輕的「他」忍著胃痛的樣子。掠過眉心的深深皺紋大概是在這時候出現的吧。因為「他」的皺紋多半會一輩子不斷加深,真想趁現在測量看看。

不管怎麼說,「他」讓艾梅洛教室維持了三年。

這也可說是某種奇蹟。

儘管和其他權力相比的確沒什麼大不了的,教室也附有靈地的管理權。對於沒什麼後盾的「他」來說,只要出現一點疏失或弱點應該就會馬上被人奪走。沒想到「他」竟能堅持三年之久,鐘塔的講師們大概也覺得被妖精欺騙了。

大約是在那時候。

我忍不住感到很有意思,直接將「他」找來。

……哎呀。

還是更正一下。

雖然我說找「他」過來,實際上正確的說法是綁架。艾梅洛派當時僅存的一點權力在經過種種巧合與小糾紛之後集中到我身上,我憑藉這些權力,使出各種強硬手段把人帶了過來。

然後,我對趴在個人房間里的「他」說:

「──我知道你回國後的活躍表現,日日夜夜都滿心雀躍地瞻仰著。其實我是你的秘密粉絲。」

我想「他」多半有了死亡的覺悟。

從我的立場來看,「他」同樣只是奪取了艾梅洛派利權的盜賊。貶低曾為名門中名門的艾梅洛教室之名,以新世代為中心講授低俗的現代魔術,這種行徑聽在有所了解的人耳里是以死也償還不清的大罪。

可是……

儘管一開始感到困惑,「他」一聽見我名字就像被閃電擊中般呆站著不動,歉疚地垂下頭。沒想到會引起這樣的反應,就連我不禁感到錯愕。

而且──

「……關於艾梅洛閣下的事,我也有責任。」

當「他」說出這種話來,我失禮地差點放聲大笑。

「是嗎?為什麼?究竟是什麼責任?」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麼問真是壞心眼。

而且現在回想起來還會忍不住偷笑,所以沒得救了。

我甚至很後悔,為何沒把他垂落目光,咬著嘴唇肩膀顫抖的那一幕記錄下來。當然,使用魔術迴路能在腦海內記錄與重現些微段落,但世上還有一種樂趣叫與他人分享──不過,遺憾的是我沒有應該分享的朋友。

「因為是我愚昧的失控行動,導致你的義兄艾梅洛閣下──也是我的老師肯尼斯‧艾梅洛‧亞奇伯死去。」

「嗯嗯。若非你與他為敵,我的義兄和他的未婚妻或許能活久一點。」

離譜的謊言。

我只是出於方便附和罷了,一點也不贊同這個說法。

原來如此,這名男子在那場第四次聖杯戰爭中成了義兄【肯尼斯】的第一個挫折。據說他在那場大儀式中偷走義兄寶貴的聖遺物,作為聖杯戰爭參加者和騎兵【Rider】英靈一起和義兄對立。

(……不過,僅止如此。)

當時的我心想。

從筆錄來看,不管怎麼樣,那位義兄都會死。

義兄是極為強大的魔術師,但並非戰鬥專家。

相對的,儀式召集的參加者中有好幾名強得無從應付的殺手。從結果來說,「他」的作為相當於往河水裡扔石頭。說不定那塊石頭有點大,但不足以改變河水流向──這是我下的結論。

如果義兄早早領悟到這一點逃回來,或許能保住一命,但依他的性格不會這麼做。總而言之,我的義兄從參加階段起就被將軍了,死亡是必然發生的結果。雖然在君主身上很少見,但以魔術師來說,這是可能不時發生的悲劇。

可是,「他」如呻吟般地開口:

「我承認我的罪……所以,希望你饒我一命。」

「哎呀,這時候要說若你難解心頭之恨,殺了我也無妨啊。我記得,你去進行儀式的極東是一片擅長什麼切腹的土地吧?不覺得在這時為命求饒有點難堪嗎?」

「因為我有該做的事。」

由於他的回答太過堅決,我再度啞口無言。

到底是受到怎麼樣的教育,才會培養出這種樣子?聽說「他」在離開鐘塔前是個性情乖僻又不懂得反省自身不成熟之處的窩囊廢,但我只覺得幾乎判若兩人。

我清了清喉嚨。

「……難得有這個機會,由我試著提出幾個要求吧?」

我試著說出關鍵重點。

室內響起「他」吞咽口水的聲音,我露出陶醉的微笑續道:

「目前,艾梅洛派的債務非常重。現階段由我獲選為下任當家,債務由亞奇索特家來承擔,可是連支付利息都有困難。你既然說要負責,我希望你先從解決債務著手。」

在這個階段不可能辦到。

損失的資產太過龐大,無法靠個人魔術師解決。艾梅洛好歹是長年支持鐘塔的十二名家,換算成現代金額,大概拍得了好萊塢電影吧。

「……我明白了。我會儘可能處理。」

這什麼好好先生啊。

真希望他懂得我差點全力吐糟的心情。

不,與其說是好好先生,不如說已有所覺悟才對。「他」彷佛隨時都會哭出來似的扁著嘴角注視我,惹人憐愛的表情令我忍不住想要踐踏。

我按捺住湧上心頭的衝動,繼續說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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