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章 令人懷念不已的戰友們

凝重的沉默籠罩了現場。

感覺就像只有這一帶被以真空狀態從外界分割出來一樣。就連從遠方傳來的喧囂聲也像來自異世界的聲音,缺乏現實感。

在這樣的學院一角,除了葛倫和魯米亞,以及將他們團團包圍的衛士以外,一個人也沒有。

「我……我企圖暗殺陛下……?當場格殺……?」

魯米亞茫然地顫抖著肩膀。

「有人提出證據來了,大罪人。已經沒有從寬量刑和辯解的餘地。你還是乖乖成為我的刀下亡魂吧。」

隊長級的衛士淡淡地向發抖的少女表示。

他手中的白刃綻放著寒光和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意。

從中感覺不出絲毫開玩笑的成分。

「勸你放棄抵抗。乖乖俯首認罪接受刑罰的話,我們也不想讓你太痛苦。我答應會盡量給你一個痛快。」

魯米亞額頭流出冷汗,臉色發白,低頭默默不語。

隊長級的衛士把視線投向了站在魯米亞前面護著她的葛倫。

「還有你。那女孩是罪人。如果你還堅持要庇護她的話,你也必須被處以叛國罪。知道的話就把她交給我們。」

「……這是什麼惡劣的玩笑話。」

葛倫心浮氣躁似地用生硬的聲音說道,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衛士不放。

「魯米亞企圖暗殺陛下?說什麼蠢話。證據拿出來啊。」

「我們沒必要把證據拿給局外人看。這不是你這種一般老百姓能觸及的高度政治問題。」

衛士那不由分說的態度讓葛倫火冒三丈,大發雷霆。

「開什麼玩笑!?就拿這種理由,沒有拘票也沒有審判就想當場處刑!?有這種道理嗎!?帝國什麼時候退步成文化未開的野蠻民族的?你們這些低能兒,滾回去把帝國憲章從頭看一遍吧!」

「你這小子才該重看帝國憲章一遍。女王陛下是最高國家元首。她的命令凌駕所有法規,優先順位勝過一切。」

「哈!我才懶得在這裡跟你們討論法律。」

「哼,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我不知道你是哪來的東西,如果你繼續包庇那個重罪人物,休怪我們把你當共犯就地處刑。」

「……你說什麼?你腦袋不正常嗎?」

「嚴格說來,我等是女王陛下的忠實子臣,你對我們說話那麼粗暴,形同對陛下的侮辱。將不敬罪套用在你身上也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混帳,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情勢愈來愈顯緊張。兩邊的爭論一發不可收拾,場上瀰漫著覆水難收的氣氛。

率先化解這個一觸即發緊張氣氛的人物,是魯米亞。

「等一下,老師!」

魯米亞像下定決心般大喊道。

「……我願意聽從你們的命令。」

魯米亞把發抖的手放在胸前握緊,毅然地做出了決定。

「……什麼?喂、喂……?」

「現在回想起來,我對自己曾企圖下手殺害女王陛下這種大不敬的行為深感羞恥,因此我願意拿自己的性命贖罪。所以還請各位大發慈悲。老師……他完全是無辜的!」

「笨蛋!你在胡說八道什——」

葛倫氣得想大罵魯米亞,但……

「不要再說了,老師。」

魯米亞搶先制止了他。

「繼續包庇我,會讓老師也受到池魚之殃的……」

「可是!簡直沒有天理啊!這種蠢事根本太瘋狂了吧!?其中一定有誤會!不會有錯!你為什麼要乖乖就範啊……可惡!」

葛倫向衛士們掄起拳頭。

四周的衛士或許是將葛倫視為障礙吧,殺氣的矛頭瞬間指向了葛倫。

「不、不行!請你住手,老師!」

「老師……?噢?你是這所學院的魔術講師嗎?哼,還是別做無謂的抵抗了,魔術師。你以為你有辦法一次解決我們五人嗎?我們可是戰鬥的專家喔?」

「啊?不打打看怎麼知道?你們怕了嗎?」

葛倫開口挑釁的下一瞬間,五道銀光呼嘯而來。

當他回過神時,五把速度快到肉眼跟不上的劍,從四面八方抵住葛倫的脖子和後頸。

「……嗚。」

葛倫不禁啞然無語。

這五名衛士不但技術了得,配合度也非常完美。如果充分保持距離,而且是一對一單挑的話,或許情況另當別論,可是現在雙方只有一步之遙,而且迴避所需的空間全都被封鎖住了,葛倫也束手無策。

「不用虛張聲勢了。在這種距離,就憑你這魔術師又能怎麼樣?況且我們有穿反制魔術裝備保護身體,你們擅長的三屬性攻擊咒文和精神污染咒文發揮不了什麼作用的。即便如此你還是要動手嗎?你要單槍匹馬跟我們五個精銳斗?」

葛倫氣急敗壞地咂了聲嘴。

在這個距離、在這個狀況下他確實無計可施。就算他抱著玉石倶焚的覺悟使出三屬性攻擊咒文和精神污染咒文解決掉一、兩個敵人,也會被剩餘的衛士刺成肉串吧。

這樣救不了魯米亞。

「而且我們的人馬可不是只有這裡的五個人而已喔?雖然大家現在分散開來尋找這名少女……可是總兵力絕不只如此。你一個人在這時候強出頭有什麼意義?」

「……!?」

「閃邊去,乖乖在一旁看戲,魔術師。這是最後的警告了。」

當葛倫滿頭大汗,拚命觀察衛士的情況,試圖找出突破的缺口時——

「老師,拜託你……夠了,真的夠了……再這樣下去,連老師都會……」

魯米亞哭著拜託的模樣,似乎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只見葛倫無力地垂低了脖子,放下拳頭。

衛士們見葛倫失去抵抗的意思,緩緩地把劍從他脖子前面抽離。

「……對不起。」

「老師用不著道歉啦。」

魯米亞堅強地向一臉憔悴的葛倫投以笑容。

「……要跟老師永別了呢。」

「啊啊。」

「總覺得事情發生得好突然,沒什麼實感。」

「……啊啊。」

「西絲蒂那邊就麻煩老師了。」

「……我會設法跟她交代的。」

「唉,老師……其實我對你——」

「先不提那個了。」

突然抬起頭的葛倫重新面向魯米亞,用真摯的表情說道:

「……至少閉上眼睛,直到那時候為止。這樣的話……比較沒那麼可怕。」

葛倫向魯米亞如此說道後的下個瞬間……

「——嗄!?」

衛士忽然用劍柄毆打葛倫的後腦勺。

承受不住衝擊的葛倫跪了下來,昏倒在地。

「呀啊!?老師!?你、你做什麼——」

「放心吧,只是讓他昏睡而已。否則魔術師耍什麼把戲的話也是挺麻煩的。」

其中一名衛士抓住魯米亞的手臂,不讓她接近趴倒在地的葛倫。

「別管他了,過來這裡,罪人!動作快!」

在衛士的武器威脅下,魯米亞被硬拉著走。

「對,就是這個位置!在這裡站好!」

魯米亞被帶到了一旁行道樹的下面。她的手被繩子綁在背後,脖子被劍從四面八方抵住,完全無法動彈。

然後,疑似要負責處刑的隊長級衛士,雙手握劍站到魯米亞的面前。

「身體放鬆,不要亂動。如果砍偏沒命中要害,只會延長痛苦而己。」

魯米亞用有些空洞的眼神注視著劍尖好一會兒。

「…………是的。」

魯米亞做了一口深呼吸後,按照葛倫剛才的吩咐閉上眼睛。

——魯米亞•汀謝爾早就已經做好會碰到這一天的心理準備。

自己本來在三年前就應該要死了。自己的存在是種猛毒,一旦讓外界知道,將會為國內外帶來不必要的混亂。為了不讓國家受到威脅,自己原本應該會被暗中處死才對。

這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王位繼承者之間的爭權、王族也牽扯其中的派閥鬥爭、為了展現歸順強國的誠意而推出來的犧牲品——翻開歷史可以發現,王族的人死於非命的情況在世界各地比比皆是。魯米亞也註定成為不勝枚舉的例子之一,如此而己。

可是她撿回了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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