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魔術競技祭,開幕

從山稜後面冒出來的魚肚白撕裂了幽暗的夜幕,宣告黎明的到來。

在朦朧的朝霧中,有一輛馬車沿著連結帝國北部伊多里亞地方和南部悠克夏地方的街道南下。那輛由四匹威風健壯的馬兒拉著跑的馬車,隨處都有精雕細琢的金銀浮雕,一看就知道是貴人專用的豪華裝潢。

一如要證實這個事實般,馬車上有一面打開翅膀的老鷹圖騰——亦即代表帝國王室的徽章。皇家馬車。這是唯有跟王室有關的高貴人士才有資格搭乘的歷史悠久的馬車。

馬車四周被騎乘著軍馬的衛士團團包圍。他們身上穿著上面有盾牌和翅膀圖案的紅色陣羽織,腰部懸掛著一把細劍。那是在帝國軍中,專門保護王室貴人的王室親衛隊的制服。

所謂的王室親衛隊,指的是帝國軍中修練了高超的劍術和基本軍用魔術的頂尖精銳。所以能擔任親衛隊的衛士每個人都抱有自己是少數精銳的榮耀,以及誓死保護尊貴王室的使命感,渾身散發著銳不可擋的霸氣。

而且在靠馬車車門最近的位置有一名武者,他身上的氣場和眼睛射出的目光,都不是四周的親衛隊可以相提並論的。這名男子蓄了一頭灰白斑駿的黑髮和鬍子,眼神銳利如刀,皮膚上一道道的陳年舊傷,說明了他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

他就是王室親衛隊的大隊長賽洛斯。雖然已逐漸步入老年,可是他那曾在四十年前的奉神戰爭浴血奮戰,經過千錘百鍊的武者魂,絲毫沒有隨著年紀衰老的跡象。

忽然,四周響起了如鈴聲般的金屬聲。聽到那個聲音,賽洛斯把手伸進腰袋,從中取出切半的寶石貼在耳邊。

「報告吧。」

賽洛斯用充滿威嚴和壓迫感的口氣說道:

『是!第五班和第六班在本隊的一公里前方打頭陣,目前正在該周邊區域執行步哨中。現階段並未發現任何盜匪與魔獸。』

於是,寶石傳來先頭部隊報告狀況的聲音。

「唔,辛苦你們了。不過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雖然這個時代主要街道周邊都有軍隊定期進行街道整備,老百姓可以不需要護衛安心地往來通行,可是咱們現在隨行的大人物可是女王陛下。這件事你們務必要銘記在心,盡好自己的義務與忠誠。」

『遵命!』

結束通訊,把寶石放回腰袋後,賽洛斯重新小心翼翼地戒備四周。

如果有可疑人物靠近,二話不說斬立決。萬一情況危急,自己的身體就是最好的肉盾。

他懷抱的就是如此俐落又堅定的決心。

在賽洛斯和王室親衛隊的保護之下,搭乘馬車的貴人絕不可能發生任何不測——他那威風的相貌,能讓第三者自然而然地產生這樣的信心。

馬車裡的女人——阿爾扎諾帝國女王阿莉希雅七世,從車內透過窗帘注視著這批忠義勇士的可靠英姿。

阿莉希雅把又長又有光澤的金髮往上盤起,是名眼神充滿慈愛光輝的淑女。她的氣質高貴而典雅,能讓旁人自然而然地肅然起敬,而她同時又擁有慈祥和藹的一面,不會讓她身旁的人一個勁兒地畏縮。儘管她芳齡已超過三十五歲,可是她那當年被盛讚「阿爾扎諾的白百合」的美貌非但沒有色衰,反而更加充滿了韻味,風姿綽約。這樣的阿莉希雅今天所穿著的服裝,並非象徵王室權威,富貴豪華的皇家禮服(女王在公開場合所穿著的正裝),而是以黒色與淺駝色為基調的簡單外出用禮服。即便是做輕便簡單的打扮,還是無法隱藏她內在的品德與格調。

「再一會兒……馬車就要抵達菲傑德了,陛下。」

坐在阿莉希雅旁邊,年約二十五歲上下的女子開口說道。她戴著頭巾,身穿圍裙、弔帶,儼然一副女僕的打扮,是名黑髮黑眼睛的女性。

她的名字叫艾蓮娜。是負責照顧女王阿莉希雅生活的侍女長、輔佐政務的秘書官,甚至還兼任了護衛工作的才女。當年以第一名的成績從阿爾扎諾帝國大學政經學系畢業,同時也是知名劍術和魔術高手的艾蓮娜,其能力獲得了賞識,因此被提拔為女王的輔佐官。如今她已晉陞到相當於上級貴族一角的四位下官位,於公於私都是支持女王的存在。

「是呀,艾蓮娜。我上次去那所學校露面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呢。」

阿莉希雅嫣然一笑,把視線從窗戶移回馬車的行進方向。放眼望去是一片遼闊的牧草地帶,街道以大而平緩的弧度往左邊彎曲,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菲傑德的城牆——還有彷佛象徵此趟旅程的終點般,壯麗地浮在天空的幻影之城。

「可是,如果不是學院的傳送法陣被那個可惡的組織破壞,陛下也用不著受這種舟車勞頓之苦了……」

傳送法陣是讓人可以瞬間在遙遠的兩地之間移動,輔助超高等儀式魔術的魔導設施。鋪設傳送法陣需要找到適合的土地靈脈,所以不是世界各地隨便都能設置的設施;而且還有著以下缺點——鋪設傳送法陣除了得耗費龐大的金額和時間之外,能活用法陣的人僅限擅長魔力操作的人,亦即魔術師。

話雖如此,在這仰賴馬車、徒步還有乘船等方式於各都市間移動的世界,傳送法陣仍是非常便利且無可取代的設施。雖然近年來開發出了蒸汽機關這個新的動力來源,蒸氣鐵道列車的整備目前也成了政府推動的發展項目之一,可是距離實用化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因此仍無法動搖傳送法陣的地位。

阿爾扎諾帝國學院雖然也設有連結帝都奧蘭多和學院的傳送法陣,然而那個傳送法陣在一個月前發生的校圔恐怖攻擊事件中遭到破壞,何時修復仍遙遙無期。所以女王要從帝都前往菲傑德,只能像這樣搭乘馬車,花好幾天的時間移動。

「偶爾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啦。」

聽艾蓮娜憂心忡忡地如此說道後,阿莉希雅一邊露出俏皮的笑容,一邊把食指放在嘴邊眨了眨眼。雖然年紀老大不小了,但這樣的舉動,意外地非常適合感覺仍保留有幾分小女孩子氣息的阿莉希雅。

「能像這樣走出帝都的王宮遠離政務,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非常有意思的。而且擺脫啰哩啰嗦的總管的束縛,讓自己好好放鬆一下也不是壞事。」

「唉……陛下真是的……愛德華卿聽到您這些話會哭的。」

阿莉希雅在公開場合一向給人無情和嚴肅的印象,而且充滿威嚴與威光,是名聞國際、無懈可擊的傑出人物,可是艾蓮娜知道她所服侍的主君私底下其實是個非常淘氣,有著天真浪漫一面的人物。她也是世上少數知道這個秘密的人物之一。

「話說回來……您心情好像非常不錯呢,陛下。」

「呵呵,你看得出來嗎?」

阿莉希雅用若有所思的眼神從窗戶遠眺馬車的目的地。

「因為……說不定有機會見到闊別三年的女兒啊。」

「艾魯米亞娜王女殿下……嗎?」

可是艾蓮娜一臉歉然地澆熄了阿莉希雅的期待。

「陛下,您殷切地想見女兒的心情我明白。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會隨便跟她接觸。只要可以遠遠地……遠遠地看到那孩子活力充沛的模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阿莉希雅口中嘟囔著不成聲音的話語,把懸掛在胸口的墜子捧在掌心中。那是一顆橢圓形的黃銅墜子,戴在出身高貴的王家人士身上,感覺有些太過簡單素雅了。

阿莉希雅打開墜子的蓋子,裡頭裝著用射影機拍下的黒白肖像照。照片中阿莉希雅站在中間,另有兩名神韻貌似阿莉希雅的年幼少女感情和睦地站在她的兩側。其中一名少女——在三年前被阿莉希雅親手放逐了。

「陛下,那個是?」

「這樣很糟糕對吧……我就是捨不得丟。我明明是必須領導這個國家的女王,明明是我命令那孩子捨棄了一切……我這樣根本不配當女王吧。」

阿莉希雅語帶自嘲地說道。

「快別這麼說。那個被派閥和權謀算計弄得烏煙瘴氣的帝國政府,在陛下的統治下治理得很好。這個國家如今不能沒有陛下。而且……您身為阿爾扎諾帝國女王的同時,也是一位母親……」

「……可是那孩子一定很恨我吧。」

阿莉希雅輕聲嘆息,關上了墜子的蓋子。

看到了這一幕的艾蓮娜露出正經的表情向阿莉希雅提出建言:

「陛下,恕小的斗膽說一句話,可以嗎?」

「你說吧。」

「那個墜子……如果發生什麼萬一,有可能會造成問題。我認為陛下在抵達菲傑德之後,還是別戴在身上比較保險。」

「說得也是。畢竟世事難料……不過該怎麼辦呢?必須另找替代的裝飾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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