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發火者─The Igniter─ 第八章

星期六日在平穩之中過去了。

實沒感受到紅寶石之眼的氣味,甚至也沒收到由美子等人的呼叫。除了例行晨跑外,實甚至沒出門,只是在自己家中幫典江的忙,一起看電視,當然也有念書,就這樣度過了周末。

十二月十六日的星期一,從一大早就是黑鴉鴉的陰天。

中午前的課程結束後,實跟平常一樣獨自走向學生餐廳。

他在聯絡走廊上抬頭仰望,天空的色調沉重地像是隨時會下雪,但在周圍走動的學生們表情卻很開朗。下學期的期中考已經結束,距離聖誕節與寒假只剩一周。這種時期特有的躁動氛圍包裹著整個學校。

造訪新宿的奇妙公寓,成為煤玉之眼的一員與紅寶石之眼戰鬥,是僅僅三天前發生的事。然而像這樣回歸日常生活後,在那個地方體驗到的所有事物感覺就像是快速地失去了現實感。

──差不多要準備替典江姊買禮物了。可是她是給自己零用錢的人,用那些錢買禮物給她總覺得有些微妙。她也差不多該允許我打工了吧……

實一邊沉思這些事情,一邊在餐券販賣機前方排隊。就在此時──

「喔~空木。」

突然被別人從正後方叫名字,實的身軀倏地一僵,然後緩緩回過頭。

在那兒的人當然不是有著異樣外形的紅寶石之眼,而是穿著相同制服的男學生。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這裡是學校──埼玉縣立吉成高中的餐廳。

然而先把此事放到一邊,那個人也讓實感到有些意外。是一年八班的田徑社社員──尾久。

實被一周前跟兩名田徑部高年級學生一起把他叫到格鬥場後面,還試圖霸凌他的男人叫住。就在實思考到底應該擺出何種表情時,尾久先做出了表情。有著運動員風格的精悍臉龐上浮現有些生硬的苦笑。

「用不著那麼警戒啦,我什麼都不會做。」

「……是……是嗎?」

「你都是來學生餐廳嗎?」

「哎,大概都是……尾久同學呢?」

「我也大概都是,話說後面不要加同學啦。」

「喔……好……」

實一半感到無言,就在兩人交換這種對話時,實抵達了售票機的前方。略做思考後,實按下了鮮肉烏龍麵套餐的按鈕。以前只吃烏龍麵就已經足夠,不過自從被第三隻眼寄生後,基礎代謝率似乎有所提升。如果不點附了兩個豆皮壽司的套餐,就會沒辦法撐到晚餐。

用IC卡付錢,取出跑出來的餐券後,實連忙準備前往配餐區。然而──

「只吃這樣虧你吃得飽呢。」

後方傳來這種話語,實錯失了脫身的時機。

「……哎,畢竟我是回家社的嘛。」

實如此回答,在他前方的尾久將千元鈔票投進售票機,毫不遲疑地按下雞肉南蠻定食的按鈕,然後又按下飯量加大的按鈕跟單點可樂餅的按鈕。將三張餐券與零錢一把抓起來後,田徑社社員邁開步伐,實只好不得已地追了上去。

在那之後兩人也繼續進行奇妙的對話,一邊在配餐區各自收下盛著午餐的托盤,接著在空桌子面對面地坐下。

在開始大塊朵頤的尾久前方吸了一口烏龍麵後,實下定決心主動踏進核心領域。

「呃,尾久同……尾久。那個……箕輪同學好嗎?」

實這樣問後,尾久皺起剃到幾乎快違反校規的眉毛,讓拿著筷子的右手停在空中。甜醋塔塔醬從炸雞上面滴落,啪噠一聲落在盤子上。

令眉間皺起紋路,嘴巴也噘起來的表情似乎不是在表達怒意。

「嗯……要說她好不好嘛,是很好啦。畢竟打從回學校的那一天算起,她就已經很正常地在練習了呢。」

如此回答後,尾久張大嘴巴將炸雞塞滿嘴。

跟尾久同班,而且也是田徑社社員的箕輪朋美,是在十天前遭到紅寶石之眼「咀嚼者」襲擊。實好不容易才將她毫髮無傷地成功救出,但在近距離目擊咀嚼者讓臉龐變形成食人鯊般的模樣,令她在精神上受到相當大的打擊。況且她也有可能再次受到襲擊,所以才在跟特課有關係的醫院接受保護。

在四天的住院期間中勉強恢複平靜後,朋美應該有接受記億封印的處置,藉由特課冰見課長的能力消除了與咀嚼者有關的記憶,而且在上星期三就開始上課才對。據尾久所言,她似乎在那一天就已經參加了田徑社的練習。

「這樣啊……太好了。」

放鬆肩膀後,實咬了一口豆皮壽司。然而不知為何,尾久的表情仍然罩著陰霾。他一邊瞪著配菜番茄,一邊用低沉聲音說道:

「看起來是很好啦……不過,總覺得她跟受傷前有點不同……」

「…………」

襲擊事件的真相不能公諸於世,所以朋美是在「自主練習時受了傷」。尾久應該是這樣相信的,或許連朋美本人也是。

面對真心擔心著朋美的尾久,實一邊覺得非隱瞞真相不可的自己很可恥,一邊提出問題:

「所謂的不同,是跑姿之類的事嗎?」

「不,才不是這種事呢。畢竟她跑步的秒數好像也沒有變慢。只不過……跑步時她偶爾會露出很痛苦的表情。不,或許跟痛苦不一樣……我不太會形容啦。」

最後有如低吼似的如此說道後,尾久將番茄拋進口中。

是討厭吃番茄嗎?用苦澀表情吃完它後,尾久喝了一口麥茶,接著目不轉睛地望著實。他搔了搔頭髮理得短短的腦袋,很難以啟齒地──

「……我明白自己沒權力拜託你這種事。我因為你跟箕輪要好而不爽,所以想拜託學長處理你……真的很遜呢。當時的事我向你道歉,就像這樣。」

尾久有如要將鼻子插進炸雞南蠻定食的盤子似的深深低下頭,毫不在乎周圍的學生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們。這個姿勢維持了一陣子後,他總算抬起臉龐,用認真的表情跟語氣說道:

「空木,可以請你稍微跟箕輪談一下嗎?」

…………就算你這樣講我也……

在下午的課程中,實不斷在腦海里重複那句話。

尾久似乎是真的在擔心箕輪朋美,所以不能不顧他的請託──實是這樣想的。然而打從朋美出院後直到今日,實都刻意避免與她接觸。理由有二。實擔心如果跟朋美講話,難得被冰見課長封印的──與咀嚼者有關的記憶或許會復甦。再來就是難以言喻的內疚感。

被施加記憶封印處置前,朋美跟實打了勾勾。做下的約定是──「如果又在荒川的堤防上相遇,要再做一次朋友」。

實打算要遵守那個約定,卻也同時自覺這是極大的欺瞞。

因為實跟冰見課長做了交易。實會加入特課,不過當所有紅寶石之眼都消滅時,冰見課長要從包含朋美在內的所有人類的腦海中消去跟實有關的記憶。

實不知道這個交易是否能實現。他或許會輸給恐懼而逃離特課,也有可能因為跟紅寶石之眼交戰而喪命,或是受到無法恢複的傷害。就像曾跟安須由美子搭檔過的生駒早苗那樣。

不過至少實向冰見課長提出的條件,無疑是背叛了他答應朋美會再次跟她當朋友的約定。因為實為了要讓朋美忘記自己,從今而後會以煤玉之眼的身分戰鬥。

──這一類的事情,實這幾天一直在思考著。結果實一半期待,一半害怕自己會在晨間的荒川堤防與朋美再次相遇,在學校里也自然而然地一直躲著她。

…………就算你叫我跟她談一談,我也……

發出不知是第幾十次的嘆息聲時,告知第六節下課的鐘聲同時響起。

實做好放學的準備,接著離開教室走下樓梯。他在室內拖鞋櫃換了鞋子,走出樓梯口時,停下腳步望向左右兩邊。要去腳踏車停車場的話是左邊,要去操場的話是右邊──

迷惘了一會兒後,實將身體轉向右邊。

走了數分鐘後實抵達操場,田徑社的社員早就在那兒開始熱身了。實在身穿淡紫色運動服的女社員團體中發現了眼熟的短髮,所以他透過鐵柵欄目不轉睛地凝望那邊。

距離將近有五十公尺,不過也許是因為第三隻眼連視力都能增強吧,實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朋美的側臉。之所以苦著一張臉,是因為她正用力地伸展著小腿肚跟阿基里斯腱吧。實無法從那張認真表情上判讀朋美的內心。

總之田徑社已經開始練習了,所以不能大聲呼喚她。不,就算還沒開始練習,實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種會讓社員們記住的行為。

左腕上的跑步表顯示下午三點五十分。田徑社的練習應該會持續到晚上七點左右。就這樣獃獃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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