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終章2

1

二十四點零分,Viy,南極,回憶小鎮

回憶小鎮位於南極大陸的深處。

南緯八十二度,東經六十度。那裡是各國的調查隊都無法接近的、終年吹著暴風雪的山丘。

一個巨大的半球形建築藏在積雪之中。半球的內部,是一座小鎮。

小鎮不大,模仿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東京近郊建成。

鎮上有學校,有商業街,住宅區里儘是小小的平房,兒童公園裡有鞦韆,附近還有一座大商場和時髦的餐廳。這裡具備人們生活所需的一切要素。

然而,鎮上卻見不到任何人影。

出門購物的母親,上班工作的父親,上學念書的孩子——他們都不在。

回憶小鎮上,只住著一個人。

少女坐在學校的鐘錶台上,無言地眺望著眼前的景色。她就是這座孤寂小鎮的唯一居民「小小魔法使薩妮」。

這是她曾經的名字。

她是只有魔法使生活的「魔法王國」的王位第一順序繼承人,也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出道的第一代魔法少女,也是在日本首次被確認存在的魔法少女。

然而,那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現在的她,只是一直在眺望著景色,日復一日。

在無人居住的小鎮上,靜靜地看著風景,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有一天,一位客人造訪了這座孤寂的小鎮。

「薩妮,是我……」

來客是花之騎士蜂蜜歌爾德。

是扮成Viy和黃島俊次進行潛入搜查的V號機。

「蜂蜜歌爾德……好久不見。沒想到還有活著的孩子呢」

「我是最後一台了。還有一台沒有遭到破壞的機體,但她已經在十幾年前就『隱退』了。……先不說這個。薩妮,我需要你的幫助」

小小魔法使薩妮是第一代魔法少女的領隊。

她使用著最為強大的魔法,身後還有異世界的列強國家撐腰,第一代的魔法少女們都把她視為姐姐。

當然,那也只是六七十年代的事情。

「我?別開玩笑了……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像是能幫到別人的人嗎?」

「你還在為朋友感到悲傷嗎?還是說因為王位被弟弟篡奪而憂愁嗎?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打開電視,哪個頻道都行,反正都一樣。……我犯下了無可彌補的過錯。只憑我一個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機械體的人造魔法少女留下了眼淚,像是在說「事情本不該如此」。

回憶小鎮的女王薩妮依言打開了電視。

看到播出的新聞後,她決心復出。

二十一點零九分,御堂椎名,第七頻道(el 7)

御堂椎名曾經是魔法少女。在九十年代,她以第三代魔法少女「幻想劍士准明星女孩(starlet girls)」成員之一的身份活躍,如今則是廣受歡迎的新聞評論員。

現在,她位於電視台的大樓里。因核爆炸產生的電磁脈衝,這兒的電子用品有三分之一陷入了癱瘓。

尚在工作的熒屏上顯示的畫面宛如地獄的光景。

摩天樓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堆積如山的瓦礫。曾如繁星般璀璨絢爛的燈光已盡數陷入黑暗,直到深夜仍充斥著街頭的人們……都死了。人群化作死屍,「充斥」著街頭。

電視台是一個相當特殊的地方,在這裡能夠更加切身地體會到社會的氣氛和流向。在演播室里,她——

(……太好了,幸虧我沒有賣掉)

悄悄伸手摸了摸掛在胸前的掛墜上鑲嵌的寶石。

椎名感受到了——從在場的嘉賓們說出的話語,以及工作人員的視線中,她切實地體會到了。

這件事,絕不是「結束」。

而是「開始」——更為激烈殘酷的戰鬥的開戰信號。

深夜派與閃亮可愛之間的戰鬥只不過是孩子們的小打小鬧而已。而即將開始的,則是真正的「戰爭」。

她再次輕觸掛墜。

這個寶石名為「魔神之鑰」,用於啟動以魔法鋼製造的火焰巨人——在第三代中戰力排名靠前的紅色幻想劍士(magic sword)御堂椎名的王牌。

不只是御堂椎名。

同一時刻,第一、二、三代魔法少女中,有不少人預感到事態的不詳,而拿出了各自的裝備。

魔法少女渴望著「敵人」。

魔法少女如此,人類也是如此。——前一代的魔法少女們,從歷史中學到了這個教訓。

二十一點三十六分,真白正幸,周六清晨機關

恢複意識之後過了三分鐘,真白正幸便嘔吐了。

當然是因為在電視上看到了新宿區的慘狀。他兩腿發軟,跪倒在地,似是要儘可能體驗死者的感受。嘔吐物灑在腳邊,他的鬍子也沾染了一些,顯得花白。

失去的生命。倖存者的罪惡。無力之人的憎恨。

今晚,魔法少女們會迎來怎樣的命運呢?迫害,抵抗,鮮血,鬥爭——就算不使用魔法道具,他也能輕易想像到這樣的未來。

正幸明白。這一切,都是他們的過錯。

是他們——周六清晨機關的大人們,引發了這個慘劇,——以及即將發生的更多的慘劇。

那是不可推卸的責任,是不能無視的罪行,是連接到地獄的鎖鏈。

——而現在,他又有了一件擔心事。

(里子……!里子為什麼不接電話!)

他無法聯繫上家中的妻子。

因為核爆炸造成的脈衝,或是線路擁擠造成負荷過重,眼下在城市內無法使用手機。然而魔法手機「瀟洒*撥號盤」則另當別論,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使用——

(難道被爆炸波及了嗎……?怎麼會……背負著這個罪惡,如果連里子也失去了,我就——)

正幸發出無聲的大叫,把頭猛地撞在滿是嘔吐物的地板上。

2

二十點四十五分,真白里子,某醫院內

在新宿的慘劇發生前十分鐘。

里子正在郊外的一家醫院裡。

她來這裡探望住院的天宮書子——第一代的Sweet*裘可拉。

曾在八十年代活躍的第二代魔法少女「魔法少女Sweet*裘可拉」因不治之症入院已久。真白里子接到來自醫院的「病況突然惡化」的通知,立刻趕來。

「書子小姐……您看上去氣色還不錯呢」

這只是客套話。第一代的裘可拉雖然年僅三十七歲,其容貌卻宛如垂暮之年。包著骨頭的皮膚上滿是皺紋,頭髮也幾乎掉光了。鼻孔接著輸氧管,四肢插著針管接受輸液。為了不致輸液管脫落,她的手腳都被固定在病床上。

曾經的她擅長變身為大人的魔法。時裝模特,護士,研究員,廚師等等,——然而當她真正長大後,卻不得不成為卧床的病人。

第一代的裘可拉用顫抖的聲音向里子請求。

「帶我……去家裡的地下室……」

家指的是她的老家,是一座平房,距離醫院約兩公里。自從她入院後,那裡就由真白夫婦打理。

她懇求里子帶她去那裡。

「您這個樣子怎麼去啊……而且,那個家哪裡有地下室?」

「有的……入口藏在櫥櫃里……我用魔法得到的道具都放在那兒了……急救包,藥箱,攝影機,摩托車……」

那些分別是她變身為護士、電視台記者和賽車手時得到的物品。因都是用魔法變出來的,其性能均遠在普通的產品之上。

「還有武器……有直升機,手槍,還有秘密兵器……」

「您說武器!?您去拿那些東西,究竟是要做什麼?」

「再過一會兒就用得著了……里子……再過一會兒,我就要死了……」

「沒那回事……醫生也說了,今天您的氣色不錯……」

「不,我會死的……最近,我一直在看到幻覺……關於未來的,不祥的幻視……有火焰,有惡魔的光芒——還有城市裡人們的憎恨……這是裁決……啟示錄中的最後審判……」

「那只是幻覺而已。因為您生病了,身體虛弱,才會看到那種不吉祥的夢而已」

這時,新宿的事件還沒發生。

所以,里子並沒有相信第一代裘可拉的話。當然,她並非普通的人類,藉助魔法少女的力量看到了未來也並非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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