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File.18 廚師鯉太郎永不滿足的挑戰

「爺爺,剛才請這個姐姐說了正宗的『為啥啊』——」

「是嗎是嗎,有好好道謝么?」

「……為啥啊。」

「哈哈哈,爺爺也聽到了哦。」

「啥啊啥啊。」

看起來像是祖孫的兩人(如果不是就太詭異了)笑著離開了壽司店……唔,關西腔是那麼罕見的東西嗎?(E:上面的「為啥啊」是關西腔。)

於是在午間最後的顧客離開後,壽司店裡只剩下我和那個固執的店主,那個固執的老頭對著在廉價西服上面披了一件白大褂的我投來了不爽的視線。

「特意等到最後的顧客離開,就這份禮節還是值得肯定的。」

「那是不是到了開始談業務話題的時間了呢?」

在我將一部業務用電腦放在櫃檯上時,店長的眉毛立刻不快地動了一下。

他的臉上寫滿了對白大褂上充滿著酒精味的我的不屑。

嘛,雖說在某條道上取得重大突破的人有時是會與那些道外之人產生衝突的。

出人意外的是,像鯉太郎先生這樣,能讓大眾接受自己這股異常執著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但偏偏是這份執著使得這個小國發展至今。

「你是明知道我最討厭你這樣的人還這麼說的吧,最大的旋轉壽司店店長,我最看不爽的就是像你這樣的人擅自扛起『江戶前』的招牌。」

「別這麼說啊,說江戶前指的只是外型啊,並不是因為是東京人做的才叫江戶前吧?就好像日本廚師能做法國菜一樣。」

「料理的形式是日新月異的,披薩開始用摩託運送,壽司開始在運輸帶上迴轉。但江戶前就指是這樣,這間小店的每個部分都是江戶前的一環,不是這家店到底是在大阪還是東京的問題。都說了我不喜歡你那將滴管伸到試管里去調查味道的成分或是防腐劑效果的做法,食物開發研究員。」

「話是這麼說,但壽司本來就是儲存魚的一種方式,是一種發酵食品,之後才變成鱒魚壽司之類的品種,江戶前壽司第一次亮相時不也和迴轉壽司一樣被當成山寨貨嗎?我認為憑藉實力與歲月將其推上正統之道的大概就是鯉太郎先生的先祖吧。」

「也許是這樣,但把那種東西稱作『江戶前』就著實越過我的底線了。不管你想怎麼做但至少要給我區分開來,別給它打上『本土製作』或是『江戶前』這種名號,把迴轉壽司做成單獨的品牌來贏過江戶前啊。」

「鯉太郎先生,您喜歡三文魚或是芝士卷嗎?」

「如果這種東西能夠超越上等金槍魚的話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並不是在生魚片上抹豬油來掩蓋味道、而是在努力挑戰新的食物,就這一點我姑且還是抱有好感的。」

從這幾句話中不難發現鯉太郎先生有多麼頑固吧。

而且,也能發現其溫柔之處。

乍一看像是被理論武裝起來的強敵,但反過來也就是說鯉太郎先生有著無法輕易捨棄他人的、無可救藥的溫柔。

嗯,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會在城鎮的祭典上一邊抱怨著一邊用盤裝壽司款待大家的大叔吧,所需的報酬只要附近的孩子們的笑臉就行了的那種人。

「但是鯉太郎先生,我們是要做生意的,絕對不會毫無勝算就前來貴店。」

「為了開發商品你甚至不惜用眼淚來求我嗎?」

「差不多吧,畢竟上一次我請你幫忙的時候鯉太郎先生您雖然也抱怨個不停,但最後還是送佛送到西了啊。」

「……那只是因為,你說想要開發可以讓對魚類過敏的人也能吃的、和真貨味道一樣的壽司才會幫你的,就是把大豆和澱粉混合起來完美再現了口感的那個吧。」

「沒錯沒錯,拜此所賜我們僅憑一家迴轉壽司就佔領了醫保業的一大部分……咳咳,我的意思是因此很多患者才第一次帶著笑臉吃上了壽司。」

在鯉太郎先生那比菜刀還鋒利的視線下,我不得不慌忙改變說辭。

「也就是說,如果是為了這個世界和他人就會不顧自己的私人意見,您甚至肯和我們這樣的零售店聯手吧?」

「……等等,你今天是來做什麼的。」

「世界和平,說的明白點就是魔獸,您理解了嗎?」

鯉太郎先生的視線變得更加銳利了。

嘛,這可不能說沒關係吧。

他們顛覆了現存的生物學常識……與其這麼說,那些扭曲了正常生物進化過程的傢伙只能讓人覺得它們明顯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它們不懂人話,一切將我們的想法傳達過去的通訊手段都沒有效果,而且力量還壓倒性的強大。世界上八大國家的軍隊很快就放棄將它們壓制的想法了,現在只能採取管制平民的做法,盡量確保人類不去激怒它們。

比起石油枯竭、比起全球變暖造成的糧食短缺,這一危機讓人類更為迫切地面臨滅亡……這是能讓人計算出上述預言的最惡生物。當然對於魔獸來說,人類只不過是數種糧食之一罷了。

「一個壽司師傅又能做什麼?難道要我把它們切成片放在米飯上面嗎?」

「不對哦,說到底我們人類是不可能殺死那些魔獸的,最多也就是製造點輕傷激怒它們而已。所以我們不能考慮『打敗它們』這種武力手段,不如說必須反過來想,這才是唯一的突破口。」

「誒?」

「魔獸視人類為食糧,但那並不代表它們只以人類為食……那麼事情就簡單了,如果給它們一種比人類更好吃的食物,讓它們從本能上認識到只有人類不滅亡它們才能繼續吃得上這種食物,這麼一來它們就不會把我們當成目標了。」

「真的會這麼容易就上鉤么。」

「這跟螞蟻和蚜蟲的共生關係很接近,控制權並沒有被明確分配給哪一方,也不需要共同語言進行交流。只要能通過經驗讓它們知道自己能從我們這裡獲得『甘蜜』,之後就能憑藉這一利害達到平等了。」

我已經向法國廚師和中國廚師遊說過一番,但他們都指出這個辦法不僅僅能用在確保世界和平上。畢竟如果魔獸的行動可以被美味佳肴所影響的話,那種食物說不定就可以用來誘導它們去攻擊世界上的其他地方。

嘛,但在這個頑固的老頭面前提到這些只會把事情弄僵,所以我決定不說出來。

……這種麻煩事就交給像我這種『萬事利益優先』的壞人吧。

「鯉太郎先生,具體的數字就不說了,不過受魔獸蹂躪的被害區域要數中非最為嚴重。那個地區無論是資源還是實物都極為短缺,所以國際上沒受到多少注目,撤退平民的工作也一直停滯不前。也許我是為了賺錢而不擇手段的守財奴,但至少這句話是真的……只要有我的知識和您的技術,受害人的數字就能化為零。」

「……切。」

鯉太郎先生停下了用抹布清潔廚房的工作。

「你這傢伙還是那麼卑鄙啊。」

「明白這點卻還是願意貢獻您的才華,鯉太郎先生不愧為真正的專家呢。」

於是鯉太郎先生和我開始了這項挑戰。

為了對抗魔獸這一威脅,鯉太郎先生活用著舌頭與指尖的觸感,而我則依賴著從大量的資料中統計出來的詳細數據。

「要準備那種程度的大餐的話,必須是一些不是很難製作的東西,本地人能在短時間內輕易大量製作的就再好不過了。也要避免魔獸吃完後人類沒飯吃的窘境,最好是一些平時不怎麼會製成食材的魚類或是農作物。」

「魔獸的味覺好像跟人類的沒多大差別呢,不過報告上寫了它們對酸味的反應比較遲鈍。」

「那樣的話,越前水母怎麼樣?那種體型大又會散發出強烈氨水味所以沒法吃的東西大概不錯吧,最近它們正在大幅出現,所以數量不是問題。」

「可以從我們的魚缸里拿一點過來。」

「……你的公司下面建有水族館嗎?」

在等待貨車過來的途中,我們依然在就這次事件交換著各種意見。果然不同文化間的交流能讓靈感有如泉涌呢,明明我們都在追求著同樣的美味不斷進步,但是意見的差距卻那麼大還真是不可思議。

在越前水母真的運到的時候,鯉太郎先生略顯不快,對著自己的刀露出了不情願的表情。

「不想將臭味弄到到處都是的話,我可以為您準備廚房和工具哦?」

「不,這是我做的料理,工具就用我的。」

「要是不考慮酸味的話,我們要怎麼將這道海蜇弄得好吃呢?」

「這東西就是一團水,加熱的話就會壓扁了,果然只能基本以生吃為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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