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三十一話 前任勇者與病患

事件解決後過了整整一天,我和伯娜黛特始終沒有交談。

別誤會了,我可沒有硬要和她聊天的意思,只是總覺得……氣氛很尷尬。

姑且不管為了什麼理由,我隱瞞自己是勇者的事實,欺騙了她……可是我又沒有錯。

啊,到底該怎麼辦,真麻煩……

正當我思考著這些事情的時候,旅館到了。

唔,這下該怎麼辦。她肯定會追問我偷走內褲的事情,到時候可以說那是為了把她找出來……行不通,我在事情發生前就把內褲偷定了。

「怎麼辦……噢?」

我煩惱著該找什麼藉口,一打開房門,就看見一個女人半坐著倒在床上。

異世界裡罕見的黑髮配上黑色修女服。

那是伯娜黛特。

「啊……那個……」

我啞口無言。這、這也不能怪我啊,誰教她散發出那麼陰暗的氣氛。

難不成是我搞錯房間了嗎?我這麼懷疑,不過從散亂在床上的換洗衣物看來,這確實是我的房間沒錯。

這麼看來,她肯定是來問有關「勇者」的事情……嗯,氣氛也不容許我繼續拖延下去……

伯娜黛特沒理會為了眼前狀況驚慌失措的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伯、伯娜黛特修女?」

我嚴陣以待,以為她會拿槍口指著我,不過她的動作完全看不出那樣的意思,只是踉踉蹌蹌地往我走了過來。

「……伯娜黛特?」

她的狀況看起來實在不太尋常,忽然間……她身體一軟,差點摔倒。

「伯娜黛特!?身體好燙……是感冒嗎?欸,你沒事吧?」

我看她跌倒大吃一驚,半是反射性地伸手抱住她,卻發現她的身體異常滾燙。

「奇怪?……社……先生?」

居然連我來了也沒發現!

「可惡,要把你搬回房間也麻煩,你就忍耐一下,躺在我睡過的床上吧。」

我正想讓終於注意到我的伯娜黛特躺回床上時,她在我的手臂里開始不住掙扎,作勢抵抗。

「沒、沒有那個必要……最重要的是,我有事要問你……」

「啰嗦!要是你敢再多嘮叨一句,我就親下去,把舌頭伸進你的嘴巴里!」

「……!」

雖然是為了讓她不再抵抗的威脅,但她也用不著像這樣一聲不吭,緊咬住下唇吧。

「……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等我一下。」

我讓她躺在床上,醬她蓋好棉被,然後走到旅館一樓,搶走老闆手中的報紙。

「你、你在搞什麼鬼!」

「這我之後再解釋!麻煩借我一桶水還有手帕,有人病倒了,動作快一點。」

聽見我激動怒吼,老闆頻頻點頭,連忙跑出去叫來老闆娘。

「其實也不算感冒,她只是累倒了。因為流了很多汗,我幫她換了一件衣服。」

「抱歉,麻煩你這麼多事情。」

一位豐腴的大嬸拿著伯娜黛特的修女服,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之後,旅館老闆娘主動負責照顧病人,幫忙擦汗和換衣服等,我這個男人不方便幫忙的事情。

「用不著跟我客氣。聽渥丹先生說,你們是解決綁架案的大恩人,我正在想有沒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呢!」

「渥丹先生嗎?……真是感謝他。」

老實說,這是可以向一般人說的事情嗎?我忍不住懷疑。不過既然因此得到幫助,還是別太深入追究好了。

「對了,『社先生』是誰?」

「應該是我吧……」

我這麼一答,大嬸匆而微微一笑。

「這樣啊、這樣啊,社先生就是你啊。快去吧,快過去陪那位小姐。」

我大概聽得出來大嬸話里的意思,帶著複雜的表情點了下頭。

「欸,你還好吧?」

喀嚓,我轉動門把,走進房內。伯娜黛特的額頭上放了一條濕毛巾,棉被拉到肩膀上,正躺在床上休息。

「是、是……我沒什麼大礙。」

發現我走進房後,她把棉被往上拉,像是要藏住自己的臉。

不過她遮住的只有嘴巴,眼睛還是露在外面。

「那就好。」

「……」

「……」

「……」

我在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伯娜黛特不發一語,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嗯,該由我主動開口嗎?還是今天就讓她好好休息,這件事情等明天再說?

「……社先生……您真的是勇者嗎?」

也許是看不下去我猶豫不決的樣子,伯娜黛特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算是吧,以前我有過這樣的名號。」

她的語氣里沒有譴責的意思,可是我總覺得自己遭到責備,不由自主端正起姿勢,點了下頭。

「……」

伯娜黛特閉上雙眼,深深吸了口氣,接著從她的眼裡落下了淚水。

「啊……不、不是,那個,該怎麼說……對、對不起,我不該騙你!我沒有騙你的……不對,其實我是故意騙你的……不過,我不想跟你打起來……」

她忽然流下的淚水讓我有些驚慌失措,我可是很少出現這麼慌張的反應。

「……對不起,和你在一起很愉快,我不想破壞這樣的關係。」

大概這才是我的真心話吧。做出和一心想要殺死我的殺手一起旅行這種愚蠢的舉動,正是因為風險雖高,但和她相處真的很快樂。(即使遇上最糟的狀況,也就是不得已需要與她敵對的場合,反正我是不死之身,總是有辦法可以應付過去。)

伯娜黛特淚眼汪汪地看著我,但是我沒有那個勇氣直視她的雙眼。

「我一直在想……如果社先生是勇者……聖女為什麼會死……為什麼深愛聖女的勇者會拋下聖女?」

這個時候,我的頭感覺到被鎚子重捶的衝擊。

「在我心中,我覺得勇者……雖然聽來很極端,但我認為勇者是個殘酷的人。他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不惜拋下心愛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邐是聖女,是神的使者……她是獲得神的加護與祝福,再分享給眾人的尊貴存在……所以我一直痛恨勇者。」

……我想也是,奧薇雅確實是很受歡迎。

以神的代理眷之姿降臨在人世的聖潔人物,這正是烏爾極歐拉教徒塑造出的聖女像。

「可是……我認為社先生不是這種人。」

伯娜黛特緩緩坐了起來,接著看向我。

「請告訴我……您真的對聖女見死不救嗎!?」

伯娜黛特半是嗚咽地大喊。

她最想知道的,恐怕就是這件事情吧。

「聖女……聖女啊……你知道聖女的名字吧?」

「奧薇雅·芬恩·露朵西亞·里賽立歐恩……對吧?」

伯娜黛特點頭,接著說出這個名字。

「沒錯……就是奧薇雅。奧薇雅為什麼會死,你想知道的就是這件事情嗎?」

伯娜黛特默默點頭,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說實話,我並不想解釋這件事情,這隻會重新喚起我在三年前體驗到的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不過,見死不救……是嗎,這種說法真讓人心痛,實在太傷人了……只是,奧薇雅因為我而死,這件事確實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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