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再迷茫了。
一定要在這片天空飛翔。
即使被人在暗地裡指著謾罵也好,被人誤會也無所謂,遭人否認了人性也好,被人污衊為膽小鬼也好,自己都會承受所有的非難去飛行。
這是第一次由自己決定的前途。
不,準確地說是第一次自己能做選擇。
在這樣一個無法選擇自己主人的時代,這是出現在眼前一閃而過的選項。
是為了國家而飛。
還是為了無可替代的同伴而飛。
靠著自己的意志,我得以選擇其一。
於是正有了現在屬於這片天空的我。
「清顯,上啦!」
「是!」
回應著通信器中傳達過來的「隊長」的指揮,清顯佔據著四千五百米的高空打了半圈,仰頭看著處於頭上的海洋。
帝紀一三五零年,六月,威斯特朗大陸,席翁達爾協商同盟領地拉達托——
威斯特朗大陸的海,異常洶湧。
呈鱗狀的白色浪脊波濤洶湧,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終焉。
在洶湧浪頭連綿不絕的正中央,敵我雙方機影划出的白色航線相互交錯著。
銀鼠色的機體,屬大衛大公軍……雖被冠以這樣的名號,但搭乘人員都是烏拉諾斯空軍兵,機種是清一色的單座戰鬥機艾恩。
而與之敵對的青銅色機體,則是清顯所屬民間航空事業團「Walkure」的單座戰鬥機「卡茲萬」。機腹有二十毫米機槍兩門,翼部有十四毫米機槍兩門,搭載著兩千馬力級的引擎,開發者為貝爾納重工業。這是與聖·沃爾特海空軍締結了契約而開發研製的,但還並沒有上生產線,只是作為試用機一部分的共一百四十架分給了Walkure,於是便在威斯特朗大陸的邊界投入實戰,現在Walkure正在給聖·沃爾特軍作戰司令本部強烈推薦這個機種的性能。
曾駕駛過聖·沃爾特海空軍主力戰鬥機貝納伊戈爾的清顯,切身地明白卡茲萬無法進入生產線的原因。雖然各項數據均在貝奧伊戈爾之上,但比較難以控制,而且隨著高度的增長就需要做各式各樣瑣屑的操作,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瞄準敵機上。
可是熟練的飛行員如果能充分調動它的性能的話,就非常強。
然後,屬於Walkure的飛行員們,便可以做到那一點。
——太強了……!!
雖然自他加入Walkure已經過將近半年了,這裡駕駛人員的空戰技術依舊讓他嘆為觀止。世界最強的名號果然不是蓋的(譯者註:再一次,原文「伊達ではない」)。這一戰鬥集團,卓絕得讓已經在沃爾迪克航空隊與草薙航空隊這兩大國經過精心挑選後的精銳集團中一路走來的清顯都刮目相看。
清顯翻轉了機翼,在這本以為只在畫卷中存在的、過於一邊倒的戰鬥空域急速俯衝下來。
在視線前方吐出了長長的黑煙,一架艾恩墜落了。破碎的尾翼一邊一圈圈地旋轉著,一邊穿過清顯旁邊,向著天頂迅速划去。
在清顯的前方,螺旋槳不斷嘶吼,卡茲萬快馬賓士。就像馴服了極難駕馭的野馬一樣的熟練駕駛,一瞬間便將距離縮小到了幾乎就要與艾恩尾翼將將接觸的地方,然後再用最小限度的子彈將其擊落。輕而易舉地撣開在蒼穹中飛舞的艾恩碎片,絲毫不放緩追逐的速度。儘管那樣的空戰動作簡直就像一軍王牌那樣,但他也不過就只是Walkure的一兵一卒。
從全世界聚集起來的飛行員們,現在都在這同一片天空中帶著「Walkure」的徽章飛行著。他們都是不願意被國家所束縛,渴求著更加自由天空的戰士。至於他們為什麼要捨棄各自的國家,個中緣由比較複雜,但多多少少,全員都至少有著一個共同點。
——希望能和這個人並肩飛行。
——想要和這個人一起鑽研努力。
不能否認,清顯也是懷抱著這份憧憬來到這裡的。
他恐怕是現在聚集了這世界上飛行員最多憧憬之念頭的「空之王」。
與烏拉諾斯的卡納席翁憑藉「恐怖」讓敵人長跪不起形成鮮明對比,這個男人是敵人都對其懷有「敬畏」之念而紛紛仰視的存在。
世界最偉大的機翼,正在清顯的前方偏右處急速俯衝著。
——空之王,阿克梅德。
身為阿克梅德的從屬機出擊過多達幾十次空戰的他早就能領悟到,這個稱呼並不只是個噱頭。
——的確從次元上是不同的。
明明是駕駛著同樣的機體,僅僅阿克梅德他就像是在不同的空間、不同的時間軸存在的生物一樣,用著反常規的空戰動作將敵機追至窮途末路,然後擊落。
剛剛也是——
即使是角度相同的急俯衝,給人感覺就像是只有阿克梅德行進前方的大氣打開了一條通道,他的機影轉眼間就變小了。根本就追不上。自己明明已經一邊克制著機體的震動,忍耐著強烈的正向慣性力,一邊單眼瞪視著集中在機翼表面的褶皺以將將就要空中分解的速度去飛了,可不知為什麼還是被甩開了。
——就是極其細微的駕駛精度之差,造成了這樣的差距。
這個道理清顯是明白的。可即使如此,他也難以想像這是人之手筆。機體與肉體完全融為一體了。阿克梅德他莫不是靠自己的細胞就完全感知到了這急俯衝給機體帶來的所有影響吧。
——真想將這個人的所有戰技歸為己有。
——如果這樣的話……連卡納席翁都能戰勝。
他激發了這樣的野心。他眼睛緊緊盯著阿克梅德的一切空中戰技,偷偷地學著。
又一次,以海洋為背景,火焰之花綻放了。
是阿克梅德使之綻放的。
在清顯的視線前方,獵物早已無影無蹤。
他有些空虛地抬起機首,一邊追逐著師父的機影,一邊掃視著四方,看看是不是有追過來的敵機。保護阿克梅德不受到從死角偷偷靠近的敵機的攻擊,是現在清顯的工作。
仰視著頭上的青空,已經沒有敵機了。
有的只是可怖的同事們,悠然地展開青銅色的機翼,在己方所控制的天空起舞。
我來,我見,我征服。(譯者註:拉丁語Veni, vidi, vici。這是蓋烏斯·尤利烏斯·凱撒在澤拉戰役中打敗本都國王法爾納克二世之後寫給羅馬元老院的著名捷報。他以三個雙音節的拉丁文辭彙,寫成了這句口號。)
古代戰記的一句話輕輕地在清顯大腦內撩過。
——何等厲害的一群人啊……
直到現在他還目瞪口呆。迄今參與過的幾十次空戰都是以一架打三架這樣的數量劣勢,但每次戰鬥都是將敵人驅散,有時還會將其逼至毀滅的境地。
根本沒有實行組織性編隊空戰的必要。單獨行動的各機都能辨別出各種場合的微妙形勢,一邊靠通信器取得聯絡,一邊相互交換地扮演狩獵者和掩護者的角色。那樣的統一管理簡直完美到了像是三十架飛機合而為一,變成了一個大生物一起行動一樣。可即便是完成了這樣的行動,降落到地面以後還是每天例行的以阿克梅德為中心的研討會。
「所以說啊,我這『叭——』的一來以後,還想著你會過來這邊呢,所以我才『撇撇撇』地到了那邊去。誰想到這麼一做以後你竟然——」「不對不對,我說了不對,是我『噠——』地來了以後,還想著你會去那邊呢,便『叭叭叭叭』地去打那邊,誰想到你——」「不對,才不是那樣,都是之前那邊『嘶叭叭叭』的便成了這樣,我只要『叭叭叭叭』地過去不就贏了嗎?」「不不,是你的記憶跑偏了。是因為成了這樣才會變成那樣……」
兵營里有兩個大男人一邊接連發出擬聲效果,一邊不斷用手比劃,再現著敵機當時的空戰動作,進行著今天的反思。雖然僅僅從話語聽的話像是在搞笑逗樂,但那兩人都非常認真。回到地面上、從卡茲萬下來的清顯向指揮所報告了擊墜數量以後,便回到兵營,在桌子上托著腮,一邊遠遠看著兩個人所再現的今天的空戰情形,自己也反覆想著如果是自己的話會這樣那樣去做。
在兵營里不僅僅是那兩個人,隨處都可以見到Walkure的隊員們吐沫星子直飛,接連發出模擬聲。雖然聽說一共有八十五名隊員,但由於都分散在威斯特朗大陸各地的戰場,在這拉達托基地的大概有三十幾名。參與討論的所有人都十分認真。由於每個人都是對於自己的本領抱有強烈自信的猛者,便都不肯居人後地披瀝著自己的空戰哲學,主張著自己理論的正確性。經過如此相互碰撞以後,再將經過研究後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