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十

已經失去了對時間的感覺。

被打入這牢中,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

由於在牢中既沒有窗戶也沒有時鐘,連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都無法判明。

將受傷的身體橫在冷冰冰的混凝土床上,清顯透過發腫的眼瞼模模糊糊地看著一片黑暗。

只是祈禱著不要有腳步聲靠近。

如果訊問人員來了,只會有暴力相向。現在全身都布滿了瘡斑與裂傷,即使摘下了束縛工具也處於無法滿意動彈的狀態,即使那樣他們也絲毫不會通融。

坂上清顯和紫神樂是秋津聯邦的間諜。

在他們這樣自白之前,就不會結束,暴力還會繼續。

而且如果做了偽證的話,等待清顯和神樂的就只有槍斃。

完全看不到希望。

比起在這裡忍受著,死去不是會更好些嗎。

這樣一想內心似乎就要屈服了。

在那個時候,清顯就會呵斥著自己。

——和神樂姐是一起的,絕不能讓神樂姐被槍斃。

只是帶著這一個想法,清顯忍耐著現在的這些不講理。

依然反手被手銬銬著,橫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盯著黑暗,清顯想起了距離現在五年前,Mesusu島侵略的那一天

突如其來對故鄉施加的航空攻擊。

對著在玉米地的秘密基地中藏著的清顯和姐姐由美子,「黑豹」卡納席翁半是遊玩地施加著槍擊。

「我不會讓你死的,沒關係的。」

由美子抱緊了清顯,以自己的身軀作為盾牌。

落下的機槍彈貫穿了由美子的背部,微暖的血液浸濕了清顯。

「一直在一起喲。」

那是無法忘記的、最喜歡的姐姐的笑容。

「和清顯一起活著。」

那是臨終時的話語。清顯現在還這樣活著,都是由美子將生命讓給了他。

酷似姐姐的神樂。

與神樂初次見面,感覺連手腳的末梢都在震顫著,不禁連眼淚都出來了。雖然性格還是行止都完全不同,但像是靈魂狀態一樣的東西,由美子和神樂是一模一樣。

那個時候無法保護由美子。

可是現在,至少他想保護神樂。即使自己被如何毆打,被如何踐踏,只要神樂平安無事的話就行。

「神樂姐。」

清顯發出了簡短的低語。現在神樂也不知道究竟怎樣了。

但願不要遭到這樣的對待。但願聖·沃爾特軍警官們也知道恥這種東西。但願他們不要對著那樣嚴肅而凜然的人,施與那麼卑鄙無恥的事情。

「會救你的,一定會救你的。」

面對著黑暗,他那麼呼喚著。必須想盡辦法從這裡逃出去。然後必須與神樂兩個人,從聖·沃爾特逃脫。

這希望的命脈,非常之細。

——同伴們一定會來的。

——伊莉雅,塞西爾,巴爾塔先生。

還有。

——萊納……

回想一下,在剛剛被捕之前,問出了萊納的真身也算是萬幸了。托此的福,來那現在應該已經氣不打一處來了吧。

——萊納一定會來這裡。

——為了來問我,然後收到回答後殺了我。

這一點他已經明白了。萊納所關心的是還能不能在沃爾迪克航空隊留著繼續工作活動的問題,只是為了看清那一點吧。

——快點來呀,萊納。

一邊盯著黑暗,清顯在心中叫著摯友。

——讓我利用你的力量吧。

清顯握著僅有一張牌。這不可靠的僅有一張的手牌,關乎著自己與神樂的命運——

巴爾塔扎爾落在了夏天結束時的帝都Serufaust。

出了車站,也不繞道,直接搭乘市內電車趕往Serufaust士官學校。

透過窗戶看到的市區,染上了戰爭的顏色。第二次多島海戰爭開始,被愛國心煽動起來的聲音充滿了全國,在路上行走的人們的表情充滿了生氣,在志願兵募集所立的看板前年輕人們排成了像長蛇一樣的隊伍。

打開報紙的話,就會看到上面寫著秋津聯邦軍所犯下的種種惡行。在Mesusu島Odesa進攻作戰中,在大勢已決之後對友軍炮門相向,有很多聖·沃爾特的勇士們都犧牲了。這是在有戰爭史以來沒有前例的背叛行為。這也是希望多島海和平的、將不得不將卑鄙的人當成朋友的我國的悲劇。絕對不能原諒像這樣的卑鄙行徑。必須將聖·沃爾特帝國的鐵鎚,揮向南多島海的蠻夷國家——大概都是那樣的論調。

——對於欺騙烏合之眾來說,這種東西非常妥當。

那雖然是連流派都算不上的單方面的主張,但對於慫恿起大眾來說,這種簡單的東西很好。帝國為善,聯邦為惡。這種小學生都能理解,實際上也非常容易明白的開展理由也收到了全國民眾的支持,那正是從此以後聖·沃爾特帝國與秋津聯邦勢不兩立地進行攻打的預定。

——從一開始就這麼算計好了一切。

雖然根據帝國一方的公布,是秋津軍對在Odesa登陸的陸戰隊施加的炮擊,但那實際上是單純的誤射,在戰場上流傳著太多那樣的說法了。只要與進行炮擊的部隊取得聯絡馬上那鐵血之雨就會停下,僅僅是那樣。問題是根本不取得聯絡,而像是在等待著誤射一樣,聖·沃爾特軍隊秋津聯邦軍開始了攻擊。

一般來說,那樣的事不可理喻。聖·沃爾特陸戰隊的作戰目標應該是壓制巴塞諾斯的地面,明明不該有在作戰途中突然變更作戰計畫,而開始對身為友軍的秋津聯邦軍進行有秩序的攻擊這種事。

——並不是偶然發生的戰鬥引發的戰爭。

——帝國軍一開始就以挑釁引發戰爭為目的,而準備了作戰計畫。

巴爾塔扎爾這麼解讀著。如果是這樣的話,即使是不可理解的開戰也能明白了。大概從與秋津聯邦締盟的時候,就打算在使得Haiderabad聯邦共同體無力化的同時,就背棄同盟吧。無論秋津人怎麼想也沒關係,接下來只要讓自己的國民了解到自己並不是反派角色就可以了。為了審判卑鄙的背棄者,聖·沃爾特人便亢奮起來,不斷發賣赤字國債,即使戰爭增稅也毫無怨言,被大勢宣傳激發起對國家愛國心的年輕人們便為了殺光海的彼方的猴子,陸陸續續地支援加入軍中。

——真是舉國上下的三教九流的鬧劇啊。

眺望著首都情形的巴爾塔扎爾是視線清晰的一方。如果國民們各個都身懷理性和知識的話,就能看清在這狂躁的背後煽風點火的軍方上層部的財政要人的嘴臉了吧,他現在真是對那些沒有知識,將國家操縱檢閱過的傳出來的消息不加懷疑就接受下來而隨之舞動的國民們感到悲哀。

然而在秋津聯邦也一定是與此相似的騷動吧。在那個國家也一定,將在共同作戰中突然實施攻擊的聖·沃爾特人當成野蠻人來處理,也一定為了向卑鄙的白豬揮動鐵鎚大事煽動著民眾的愛國心,所做之事與這邊應該沒有大區別。

——全世界,都在戰爭這種無聊的喧囂中舞動著。

雖然感到束手無策,但正是因為這樣的形勢,對於巴爾塔扎爾遠大的夢想來說正可以說是天賜良機。

——這是一個僅靠個人實力就能爆發的絕好時代。

——看著吧老頭子,我親手毀滅給你看,你所築造起來的貝爾納財閥。

那巴爾塔扎爾的祖父——雷尼歐那一代所築成的貝爾納財閥。鋼鐵、石油/石炭燃料、造船、汽車、飛機、製藥、娛樂電子科學、軍需品。在幾乎所有的主要產業中都君臨天下,通過那可以說是敵國的資本力越過了國界將權力的中樞作為巨大的管道,必要時還與各大企業取得聯結,操縱著多島海的情勢,成為了Mitteland大陸最大的聯合大企業。

——儘管將這世界據為己有吧,混蛋老東西。

——將你傾盡了人生所有的「帝國」,我親自來破壞、踐踏給你看。

——為此,必須要有以我的意志運轉的「國家」……

巴爾塔扎爾馳騁在了自己十四歲時離家出走以來,一刻都沒有忘記的自己的夢想中。

——盜取國家。

要與貝爾納財閥對抗,首先必須儘早將國家權力據為己有。如果從1開始行商築造起財閥的話,在那期間祖父就壽終正寢,就沒有意義了。對於要在祖父還活著的期間突然暴發,當面將花費祖父人生的「作品」撕個粉碎以看著他哭泣的樣子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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