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每天都看到笨蛋啊,已經習慣了。現在我對那些人的笨蛋程度已經不感到吃驚了,已經對笨蛋麻痹了啊。」
雷歐·羅森繆勒那精疲力盡的語言,清顯重複了一遍。
「對笨蛋……麻痹了……」
他們接著觀看在夜晚的海濱展開的像是沃爾迪克航空隊下士官們每日必修課一樣的狂歡作樂。
的確如此啊,即使對於那種混雜著喝醉男女露出的讓人必須遮住眼睛的醜態,也沒有以前那般吃驚了。啊——又那樣了,又是屁股啊脫衣啊頭槌啊什麼的,那種程度的東西他已經無動於衷了。
「我想啊,自己必定是精神成長了吧,對那種一般二般的事情已經無動於衷了。」
「不,不是成長了,只是感性鈍化了。如果對那幫人感覺習以為常的話,就再也回不到你原來的每一天了,要小心哦。」
「感謝您的忠告。然而……我想快樂的事情總歸是好事嘛。」
「……算是這樣吧。明天的作戰沒有一定能生還的保證。現在這些成員聚集起來胡鬧說不定今天是最後一次了,我也不是不明白那種現在變得想要胡鬧的心情。」
雖然他吐出了充滿嘆息的話語,但盯著下士官們喧鬧的雷歐的目光中,也充滿了對他們止不住的慈愛。
參加明天作戰的搭乘分組情況,在白天公布了出來。
雖然沒有告知詳細情況,但一百四十名沃爾迪克航空隊的成員中有四十五名精兵都被記入其中,可以明白這是相當大規模的作戰了。
恐怕明天,終於要在大瀑布上空展開戰隊決戰了吧。當然,大概也會與烏拉諾斯飛空要塞「卡奇諾斯」和「巴塞諾斯」戰鬥,這邊也必須做出要有相應犧牲的覺悟。
以前夜祭為名,全體沃爾迪克航空隊員聚集在了沙灘上,就像以往一樣喝醉了酒亂成一鍋粥。
「不要喝過頭了啊,明天可還有大事呢!」
雖然雷歐這麼大聲說著,但下士官們只是哈哈大笑著舉著酒瓶,用乾杯的聲音作為回應。好像比起明天的作戰來說,還是眼前在這裡喧鬧更加重要。
清顯微笑著,仰望著夏天的星空。他已經對沃爾迪克航空隊的氣氛相當習慣,無論這沙灘上風的氣味,還是篝火的溫暖,抑或是下士官們的笑容、謾罵聲以及酒臭味,都感到莫名的心情舒暢。
——就像個大家庭一樣。
他痛切地這麼感覺道。
記住了一個又一個下士官們的名字並與他們關係好起來,還親眼目睹了每個人所懷抱的各自的家事。他們並不只是粗野而技術高超的飛行員,當不斷得知了他們作為一個人的本來面貌,那已經萌發出的夥伴意識便越來越深。
比方說吧,現在在波浪拍打的地方來回追逐著女性隊員的塞巴斯蒂安,是為了給在故鄉卧病不起的母親寄錢回去才以現在的職業為生。一邊對著威士忌瓶吹一邊對著同伴們說著髒話的Leon,則是為了贖回被本地的偽慈善者巧取豪奪的牧場才上了戰場。Jude則是因為生病的弟弟住院,哈密頓則是為了還清自己家裡賣鞋所欠下的債款,而流離失所的麥克蓋爾則是為了弄回自己的家,露露和菈菈則是為了給養育自己的社會福利機構還錢。幾乎每個人都是在經濟出汗窮困潦倒,為了掙錢才上戰場的。
貧困的原因,正是戰爭。
由於國家將過多的預算用在的提高軍事能力上,福利厚生便無法實施,貧窮的人們無法上學也無法就職,甚至連住的地方也沒有隻好在曝屍於荒郊野外。能在士官學校上學的人,從某種程度上說還算是在經濟上受到眷顧的家庭出身,而下士官們即使有能力,在經濟上不受眷顧無法接受讓人滿意的教育,即使在軍隊里也只能成為「棄子」。可是對於他們來說這樣子毫無卑微之處,對於自己現在的狀況樂在其中,每天都充滿朝氣地過著。那樣的身影,極其炫目地映在了清顯的眼中。
——真是了不起的人們啊……
他真心這麼想著。他遲疑地反省著自己,向他們學習著,竭盡全力為每天開朗而精神地度過而努力著。
已經七月了。
從分配到這裡已經經過了三個月,經歷了十幾次出擊,對於實戰已經相當習慣了。雖然還打不到率領從屬機進行戰鬥的程度,但至少現在慢慢地不會再空戰中扯後腿了。
在實戰中,清顯有六架、伊莉雅有八架確定擊墜數的記錄。對於少尉候補生來說這是格外出色的成績,大事宣傳「埃利亞多爾之六人」的宣傳部也積極地在圈內圈外發布他們的消息。隨著擊墜數的增加,下士官們也愈發承認清顯、伊莉雅、神樂和萊納他們的能力之強,再也沒有人露出「只是從好的學校里出來而已」這樣侮蔑的神情了。
現在這時候清顯他們雖說是少尉候補生,與其他人的關係卻並不是長官和部下的關係。要說是什麼的話。
——新的同伴……
更有那樣的感覺。隨著時間經過便又結交了新的能一起共事的重要的人們,與在此之前的同伴們混在了一起。然後,已經離去的人的存在,在那個時候就變得薄弱起來。
嘶啦。
清顯的內心深處,響起了那樣的聲音,撕裂開來。
那種痛楚,讓他不禁叫出聲來。
——美緒。
清顯的心好像被緊緊揪住一樣,叫著已經不在的那個人的名字。如果不那樣的話,他害怕美緒就會在自己心中消失。
「沒關係吧,清顯君。哪裡痛嗎?」
在旁邊的神樂發出了有些狐疑的聲音。清顯搖了搖頭,逞強著微笑著。
「沒關係的,我沒事。」
「……嗯。明天是關鍵時刻了喲,如果身體不好的話就去休息吧。」
「真的沒事。現在也是很重要的時光……話說伊莉雅今天也不行嗎?」
他這麼問道,神樂苦笑道。
「不知道啊……一邀請她去慶功會,她就總是逃開,就跑了。看來那次的打擊還在啊。」
「這樣啊……明明沒什麼好在意的。」
清顯有些擔心地眺望著女性士官兵營的方向。自打五月第一次喝酒以來,伊莉雅就堅決不接近沙灘上的派對了。看樣子她對喝醉了而顯出的醜態深感羞愧。
回想起來。
他背著喝醉的伊莉雅,確認她已經睡著了,將她送回了兵營的第二天。
一如既往地執行早上的巡哨任務而在飛行員待機所里碰面的時候,正當要問早安的時候,伊莉雅的臉立即紅得像番茄一樣,彷彿挑釁般地這麼說道:
「你、你喝得太醉了!你這個醉鬼!」
清顯莫名其妙地摸不著頭腦,伊莉雅的臉卻越來越紅,帶著即將要哭出來的表情,愈發大聲叫道。
「難道你忘了嗎!原來是這樣啊。看來你是喝得爛醉,說了很多讓人不知所以的話!」
對著瞠目結舌佇立在那裡的清顯,伊莉雅鼓足勇氣繼續說著。
「你、你昨天的記憶,全都都是自己的妄想!我、我可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沒有做,你這個醉鬼!」
用著結結巴巴的遣詞方式,那伊莉雅的樣子,就像是朗讀著已經預先演習好幾次而記下的台詞一樣。清顯終於察覺到伊莉雅的心思,無力地低下頭,露出了像是對小孩子一般的笑容,道:
「……嗯……是啊,確實是這樣。我呀,喝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呢。」
他那樣告知,伊莉雅收緊了表情擺起架子:
「沒錯吧!是這樣吧!嗯,所以啊,昨天的事情,那個……全部都是你想錯了!」
她這樣嚴厲斥責道。
那個時候,雖然想著有點不太好,但那種想要逗弄伊莉雅的衝動強烈地涌了上來,不由得這麼說道:
「是啊。雖然總感覺被你死乞白賴地要求著要背你,那果然是誤會啊。」
「是你的妄想!」
伊莉雅浮現出幾乎就要哭出來的表情,毫不猶豫地打了清顯一耳光,然後就那樣跑著從待機所跑了出去。沒想到竟然會逃走,他便慌慌張張地追上了伊莉雅,一邊安慰著她,一邊將所有事情全部說成是自己的妄想才收了場,可從那以來,伊莉雅便堅決不在宴會中露臉了。
然後現在。
神樂露出擔心的樣子,道出了充滿嘆息的話語。
「雖然迄今為止那些以一些有的沒的為名目的派對不參加也無所謂,但今天這個可是為了團結與高漲士氣的派對呀。而且也難保能再次跟同樣的成員一起喧鬧了,伊莉雅要是能參加還是最好。」
「如果要是能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