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暫且先回到房間。
布蘭斯依舊沉默不語。
他雙手環胸站在窗邊,雙唇緊閉凝視著窗外。
那個樣子就像一尊放在窗邊的陶瓷人偶。
「可惡!」
戒說。
「這下子一個證人都沒有了。」
布蘭斯凝視著窗外,笑了。
「無計可施了。」
他說著,彷彿不再掙扎地嘆了口氣。
「嗯,反正巴黎接下來的季節會很漂亮。」
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
「去一趟也不錯。」
我很不高興地走到布蘭斯面前抓著他的胸口說:
「你真的那麼認為?不覺得不甘心嗎?你被設計了耶,為什麼不設法反擊啊!」
布蘭斯冰冷的藍色眼眸筆直鎖定我問:
「如何反擊?」
如果知道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嘛!
「無法反擊了。」
真想揍他一頓。
我拚命忍住這個念頭,心底卻湧起憤怒,而且還化作言語脫口而出:
「當你覺得自己做不到而放棄時,當你這麼認為而投降時,就真的做不到了。在那一瞬間做不到了。只要你認為自己做得到,努力去嘗試,也許忽然就做到了,不要自己捨棄了那個可能性,不可以那樣,如果不能全力奮戰到最後一刻,就不能說自己有努力過生活。事情做到一半就放棄實在太幼稚、太可恥。如果努力到最後還是做不到,到時候再放棄就好了啊,也還不算太遲啊。」
我說完後,布蘭斯還是盯著我看。
因為他實在盯太久了,害得我都不知所措了。
我已經無話可說,而且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剛才因為太過憤怒而緊抓著布蘭斯胸口的一雙手。
我跟布蘭斯彷彿凍結住似地對望時,戒走過來拍了拍布蘭斯的肩膀說:
「鈴鈴講得沒錯。」
布蘭斯忽地笑了出來,拉開我抓住他胸口的雙手回答:
「好吧,就當作是那樣好了。」
喂,你說什麼!
正當我打算再抓住布蘭斯的胸口時,倏地被擁進戒寬闊的胸膛里。
「喂,你安靜點。」
唔、唔、唔!不要隨便抱我啦。
「我想到一個好點子,聽我說。」
戒將我放在沙發上,自己則拉來一張椅子反向坐下。
他將雙手交叉放在椅背上,來回看了看我跟布蘭斯,然後開口:
「聽好,剛才我們一直想要證明真紀子夫人不是你母親,可是失敗了。現在反過來做如何?」
我覺得我的腦海里充斥著大大的問號。
「啊?不懂,什麼意思?」
布蘭斯一臉嚴肅地走到我們身旁來。
戒得意地笑著說:
「也就是說,這次去查出真紀子夫人真正的身分,名字、地址之類的。只要查出她是誰,自然就能證明她不是布蘭斯的母親。」
原來如此。
戒也許真的很聰明。
「為此,我們需要跟她談話,藉以套出各種情報。」
由我們設陷阱的意思羅?
「有沒有什麼好借口?」我想了想,然後大聲說:
「對了,布蘭斯要去巴黎了,離別前他想要做他最拿手的泡芙送母親,這個如何?然後說因為沒時間了,希望真紀子夫人務必能來幫忙。這樣就可以借著製作的時間套話啊。」
我覺得這個點子很贊,不過戒擺出討厭的表情說:
「是你自己想吃吧?」
好、好過分!
我可是很認真在想耶。
雖然是有點想吃啦。
「把吃的東西趕出你的腦袋!」
戒根本不了解我,真可恨。
我看布蘭斯也一定只會嘲笑我……
懷抱著這樣的念頭,我望向布蘭斯。
「好主意。」
啊?
「就這麼辦。」
布蘭斯說。
看到我驚訝不已,布蘭斯嘻地笑了。
彷彿暖暖的光線,輕輕柔柔的笑容。
「好了,戒,快點行動,沒時間了。」
布蘭斯單手攏了攏戒的肩膀,彷彿安撫似地拍了拍他之後,便拿起話筒。
然後打電話給真紀子夫人說:
「是我,之前的事對不起,我想我似乎真的有點奇怪,我決定去巴黎治療了。我吃我做的泡芙搭配離別茶嗎?距離出發沒什麼時間了,我希望媽媽能來幫忙。對,謝謝,那麼廚房見。」
布蘭斯掛掉電話後看了看我們兩個說:
「上鉤了,那個女人。才沒有那種習慣呢笨蛋,被騙了。」
他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跟打電話時截然不同的冷笑,令人有點毛骨悚然,讓我不禁同情起真紀子夫人來了。
也許這個人更像惡魔……
泡芙的正式名稱
布蘭斯家的廚房非~~常大,跟體育館差不多,分為各種專區。
「這裡是甜點廚房。」
走進裡面,中央有料理桌,料理桌旁邊是瓦斯爐,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有冰箱、瓦斯烤箱、電烤箱、冰淇淋專用冰箱、大型攪拌機、瓦斯噴槍、食物調理機等。
牆壁邊有柜子,柜子里擺放著迴轉座、各種甜點模型、量杯、鋼盆、鍋子、攪拌器、西點刀、滾輪刀等。
擀麵棍、各種形狀的刮刀、鏟刀、刷子、裝飾卡片等則是垂掛在釘在牆壁上的木板上。
再過去則有食櫥,裡面有瓶裝的乾燥水果及堅果類、罐頭等做甜點的材料,還有洋酒、香料、膨鬆劑、凝固劑,排列得非常整齊,彷彿展示品一樣。
真紀子夫人已經來了,她一手捧著拿出來的鋼盆望向這邊問:
「用什麼Crème?」
啊?Claim?
Claimer(申訴者)的Claim?
申訴的意思,對吧?
「tilly?還是Patissière?」
呃,我聽不懂。
看到我不知所措的模樣,戒在我耳邊輕聲說明:
「Crème是內餡的意思,tilly是鮮奶油,Patissière是卡士達醬,順便跟你說一下,外皮叫做Pate à Chou,泡芙的正式名稱是Chou à la crème。」
是、喔、原來如此。
「今天人手很多,我打算鮮奶油跟卡士達醬兩種都用,做雙層餡。」
哇啊!一定很好吃。
「先做外皮,放進烤箱里烘焙,然後再做內餡。」
於是大家開始擀麵皮。
可是我們的目的是剌探真紀子夫人。
戒為了找出真紀子夫人的個人情資,想盡辦法跟她說話。
可是我……啊啊,好香!
「哎呀,蛋不要一次全放下去。喂,不要一直攪拌。天啊,你塗太多油了。笨蛋,不可以用叉子壓那麼用力。」
哎喲,布蘭斯你太講究細節了啦。
「是你太隨便了。」
雖然戒這麼說,可是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做東西嘛。
以前是幫忙過媽媽,不過我喜歡的不是做,而是吃啊。
「你這樣會讓布蘭斯分心,你去那邊準備內餡的材料。」
被戒驅趕,我沒辦法只好離開料理桌。
我在旁邊觀看三人,發現真紀子夫人的動作熟練得驚人。
他們三個人合作無間地工作,我有種被排擠在外的感覺。
我很不甘心,故意大聲問:
「內餡需要什麼材料?」
布蘭斯不耐煩地回答我:
「鮮奶油、糖粉、牛奶、香草豆、雞蛋、低筋麵粉、砂糖。」
哇,他好懂喔。
我開開關關冰箱跟有四道門的食櫥,收集材料。
可是只有香草豆找不到。
香草豆就是常常在冰淇淋上看到的「香草」,沒錯吧?
換句話說就是香料。
食櫥里有一整排裝著香料的瓶子。
我把每一瓶的名字都念出來,重新確認。
薄荷香料、橘子香精水、迷迭香精水、香草精等等。
最接近香草豆的是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