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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郎等人在禮堂里進行討論。
那是等北斗心情穩定,能夠冷靜和馳郎他們面對面後又過了一個小時的事情了。
剛開始大家都顯得有些尷尬,對話也斷斷續續,還好隨著時間流逝,氣氛便融洽多了。
眾人話題的焦點當然還是隼人。
「要和隼人哥哥對抗……就只能利用奇襲來進行短期決戰。」
北斗提出了建議。
「嗯,重點就是不能讓他使用那些風。」
馳郎也同意他的看法。
也就是說——『要如何在不交出主導權的情況下結束戰鬥』。在場所有人里絕對是最了解空隼人的北斗,發言果然相當有說服力。
「我也不想進行長期戰。」
坐在稍遠處椅子上的娜達發表了這樣的意見。
「你也是嗎?」
「嗯嗯。昨天才剛戰鬥過,我還沒有完全回覆,大概只能再使用兩、三次鬼寶吧。而且我的不死屬性對〈鬼〉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娜達擁有能夠把鬼仙變成一般人的不死屬性(力量)。
如果對手是鬼仙,這種能力根本就是他們的天敵。正因如此,這名少女才會在鬼仙之間的大戰里被稱為最終兵器。但此時對上的是鬼仙以外的敵人,她的不死屬性自然也派不上用場。
「不過,也可以反過來看唷。」
娜達又接著補充道。
「能力雖然強大,但〈鬼〉的肉體——至少空隼人的身體就不像一般的鬼仙那麼堅固。是叫做變生屬性什麼的嗎?只要能突破變生屬性的風之障壁,要打倒他應該就不難了。」
「嗯。空家的血脈幾乎都把咒力用在現象操縱上,因此肉體幾乎沒有經過強化。就算空隼人擁有三隻角,應該也沒辦法提升原本就沒有的能力吧。」
直接坐在毯子上的莉子也持贊成的意見。
至此眾人算是找到了突破點。
對戰剛開始時,看起來像怪物一樣的空隼人,其實還是有弱點。從這一點來看,他可能比蓮花還要好對付。
北斗見現場稍微出現一點明朗的氣氛,才畏畏縮縮地開口詢問:
「但是,你們準備怎麼發動奇襲?很可惜的是,我不知道哥哥住在哪裡。」
「……這個問題我可能有辦法解決。」
莉子如此回答。
「莉子,你有辦法嗎?」
「得試試看才知道。那個〈鬼〉把我才剛做好的寶貴傾轉旋翼機弄壞了,莉子也很想報一箭之仇啊。」
接著,她轉頭看向靠在牆上戴著學生帽的少年。
「而且也要幫小空出一口氣。」
「…………唔。」
少年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這樣的反應讓人覺得他們實在很相配。
馳郎像是感到很無趣般地看著兩人互動,接著便以鼻子哼了一聲,開口說道:
「目前其他的六家還沒有表明態度對吧?」
「嗯,還沒有哪一家做出什麼明確的宣言。最可怕的是相當隨性的第一家·真朱,不過就連他們也沒有提及這次的事情。不知道是尚未得知空隼人的襲擊,還是已經知道了卻沒有發表看法,準備隔山觀虎鬥。我想這和此處是鬼仙的地盤也有很大的關係。」
莉子做出肯定的答覆。
「既然如此,也不用顧慮他們了。」
「這樣啊……」
「嗯,怎麼了?」
「沒有啦。只是覺得哥哥是真心想繼承白翁的位子而已。」
莉子露出有些高興又有些寂寞的微笑。
馳郎不了解她的意思,只能歪著頭問道:
「是你說如果要繼承的話,就得好好去做的吧。」
「嗯,是啊。所以才覺得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妹妹的發言讓哥哥更加混亂,於是馳郎便綳著一張臉。
莉子則是在一旁溫柔地看著這樣的哥哥。對少女而言,哥哥是非常重要的人物——甚至可以說佔據了相當神聖的地位。簡單來說,她十分尊敬馳郎。
——『因為莉子小姐是外面的人。』
北斗說出了自己之所以憧憬莉子的理由。
莉子其實也跟他很相似。不論是一開始的育幼院或是白鳳六家,都沒有像戌見馳郎這樣的人,莉子一定就是憧憬著這不曾見過的存在。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酸酸甜甜的感情。
(…………)
而那應該是一輩子都不會讓對方知道的感情。
所以……
莉子靠近少年身邊,在他的耳邊悄聲說道:
「對了,要提一下剛才莉子睡著時的事情……」
「嗯?」
莉子帶著惡作劇的心情對嚇了一跳的哥哥繼續說道:
「下次別在妹妹面前做那種事了喔?讓人很害羞耶。」
「————」
馳郎瞬間思考了一下。
緊接著便立刻滿臉通紅。
「莉、莉子————!?你、你你你你你、你、你那時候該不會已經醒了吧!」
「意識還在夢裡唷?雖然昏昏沉沉地分不清楚哪邊才是現實,但就是覺得好像有聽見又好像沒有聽見哦?啊,話說回來,在莉子的房間里你們也曾互相握住對方的手,難道說哥哥比較喜歡毫無掩飾地表演給別人看嗎?」
妹妹將手指放在下巴,眼睛因為惡作劇的笑容而彎成了半圓形。
哥哥則是僵在現場,羞得連耳根都變紅了。
「住、住口!別說了!給我忘掉!忘掉忘掉全部都忘掉!」
莉子吵鬧不休,就像兔子一樣在禮堂里到處亂竄。
這對吵鬧的兄妹就這樣在禮堂里大聲吵架,北斗像是看見什麼稀奇的東西般連眨了好幾次眼睛……至於娜達嘛,則是悄悄地拉下帽子,只露出了因為害羞而變紅的後頸。
*
時間終於來到了深夜。
少年從禮堂離開廟宇,走在中華街的街道上。
那個少年正是馳郎。這時醒目的店鋪幾乎全部關門了,而且也看不見其他人影。
不過,吹過的風倒是相當舒服。
拂過臉頰的風讓馳郎閉起眼睛。
雖然沒有辦法像娜達那樣感覺到氣,但即使是在深夜,中華街還是殘留著一些白天時的熱鬧氣息,這股殘留下來的活力讓少年有種懷念的感覺。
雖然兄妹之間的吵鬧最後不了了之,但馳郎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便走到外面來。一想到剛才的事情還是會讓他臉頰發熱,在靠著風幫忙降溫的這段時間裡,少年只能繼續被囚禁在煩躁的心情當中。
直到此時都還搞不清楚這種心情的真面目。
不對。
與其說真面目,倒不如說是根源。
為什麼會覺得那麼做很不好意思?那股極為單純又複雜的心情究竟從何而來呢?
「……唉。」
馳郎深深地嘆了口氣。
吐出來的氣息捲入五月夜裡的冷空氣中,熱度跟著散去了。
馳郎覺得離太遠也不好,正準備回到廟裡去時,忽然又停下了腳步。
「嗯?是北斗嗎?」
少年叫著對方的名字。
「什麼呀,你也出來了?怎麼不留在裡面和莉子聊天呢?你們一定有很多話想要說吧。」
「啊……沒有啦。」
北斗吞吞吐吐地說著,並且移開了視線。
雖然與剛遇見時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但馳郎已經習慣了。於是他便慢慢等待對方找到合適的說詞。
幾秒鐘後,北斗便抬起頭來。
「你……為什麼要繼承白翁的位子?」
「啊,你之前也問過類似的問題吧。這件事真的讓你那麼在意嗎?」
「那當然。」
北斗稍微加重語氣回答。
「你原本是外部的人吧。就算遺產十分誘人,只要願意放棄的話,應該能拿到對一般人來說相當優渥的讓渡金,更何況生命遭受威脅應該遠遠超過金錢的魅力才對啊。面對這種情況,普通人都會選擇逃走吧。」
「你說得是沒錯啦。不過我之前也說過了,既然曾經使用過那股〈力量〉,我就必須盡義務並且負起責任。怎麼可以隨便逃走呢?而且——」
「而且?」
北斗重複了他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