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大人。」
這個聲音讓我清醒。麗、有貴公主、依里坐著看我這邊。
我似乎就一條內褲,蓋著薄棉被躺在某個房間。
「這裡是?」
我撐起上半身詢問,麗用愣住的表情回答。
「我在二之丸的房間。沒想到你會突然呼呼大睡。」
「我睡了多久?」
「再過不久,太陽就會消失,申時過很久了。」
申時是下午四點,我睡到黃昏了。
「你們把我搬來這裡?」
「怎麼會呢?是拜託平八。」
又欠了那個傢伙人情。他肯定是臭著一張臉扛我的吧。
「呵呵。」
有貴公主笑了出來。
「可是,兄長感到很佩服,『在我面前睡得這麼安穩,至今未曾見過的豪傑啊』。」
「對殿下太失禮了。」
麗代替我向有貴公主低頭。
「可是、太好了……沒有、事……」
依里說著,麗跟有貴公主點頭。
「謝謝……大家。」
房間氣氛有些沉重,麗突然像是想起什麼,湊出身子。
「沒時間關心這些事了。高杉大人休息時,我們調查過這五年進入領內的人了。在城裡的……有三人。」
「三人?有哪些?」
「首先,是重臣福島三太夫大人。」
「咦?那傢伙?不,他是新人?」
「原本效力於尾張的織田信長,後來遞補為織田家重臣瀧川一益的侍大將,擁有他人難及的勇猛。可是,信長在京都本能寺,被家臣明智光秀討伐,一益跟同樣身為重臣的羽柴秀吉、現在豐臣秀吉的權力鬥爭中敗下陣後,福島大人成為浪人,流浪到上州,兩年前由殿下收留。」
「以他的劍術,暗殺平賀大人也不難吧。」
「高杉大人,本公主也努力調查了。」
有貴公主插嘴。
「平常居住於本丸的人,相良藤丸符合這個條件。」
「咦?殿下的小姓?」
「是的。可是藤丸出身不幸,原本是北條家的重臣一族,住在本城小田原,但出了某種差錯,觸怒當主‧氏直的逆鱗,父母都被殺了。之後,獨子藤丸很快逃出小田原,將北條家視為一生的敵人。去年,流浪到領內神社,經由神官推舉,成為兄長的小姓。」
「父母被北條殺了……」
「所以,本公主不認為藤丸會是殺害平賀大人的兇手。」
「嗯……不過,還是得調查清楚啊。」
「我也……調查了。」
這次依里插嘴。
「喜久……本丸廚房的負責人。」
「咦?」
所有人驚訝看著。
這個名字、工作地方。當然還記得。
「喜久,就是教導有貴公主侍女‧藻,料理方法的喜久?」
下意識回問,有貴公主點頭。
「本丸叫這個名字的,沒有別人了。」
「是嗎?……那個喜久……」
「說到喜久……記得是三年前,本丸需要有人工作時,從領內百姓家裡出來的。」
「逃走了……五年前……從沼田。」
「說到五年前。」
麗像是想起什麼,拍打膝蓋。
「這座城直直丑寅(東北)方向的沼田城,落入真田殿下手裡的時候。」
「親兄弟……大家都被殺了……戰鬥……」
「喜久有這種過去……」
有貴公主垂低視線。
「有親戚……在領內……成為養女……」
「殺害喜久家人的,是真田家?」
詢問犯行動機最直接的原因。
「不曉得……」
「事情沒問清楚無法斷言,但家人在戰爭中被殺,一定留著相當程度的仇恨。這個仇恨,若轉向真田家、以及真田家一方的海野家……」
「高杉大人,怎麼可能!」
我雙手制止反駁的麗,平靜說道。
「當然全都是推測。不過,這樣想想也有可能,只能懷疑了。總之,直接跟三人談談吧。」
沒錯。接下來或許能找出新事證。但在此之前……不能這樣走在城裡。我壓低聲音詢問麗。
「那個……」
「?」
「這跟全裸沒兩樣的打扮,不能走出去……希望能借你之前縫好的衣服。」
「!」
麗有些驚訝,漸漸化為溫柔笑容。
「是的!我立刻去拿!」
雙眼目送快步離開房間的麗,有貴公主很不服氣。
「衣服的話,本公主從本丸拿來就好。」
「今天得跟三人問過話。要珍惜時間。」
詭辯理由,有貴公主不太能接受。不過比起豪華衣服,現在很想穿麗努力為我修改的衣服。
三個嫌疑犯……不過,現狀還沒有任何解決問題的線索,只能設法找出縫隙,詢問三人。
這三個人都在本丸。
我們一開始找的,是在景信屋子裡某個房間休息的三太夫。房間臭死了,讓我有點想吐。
臭氣在於拿進房間的馬糞。以足輕陣笠代替臉盆,裝滿像是麻糬的馬糞。戰國時代受傷,止血是將馬糞溶在水中喝下去,似乎也相信直接吃下去很有效,沒想到在通風不好的房間,看見這種現場,而且得談話才行……
三太夫用很不爽的表情迎接我們。
「竟然懷疑在下啊?」
三太夫纏滿繃帶的左右手互相交叉,碎碎念。
「當然不是懷疑福島大人吧?」
有貴公主陪笑。
「不過,沒想到公主殿下會加入審問。」
「本公主等於是高杉大人的未婚妻。幫忙是當然的。」
有貴公主凜然說著,麗、依里側眼飄過去。
「福島大人。」
緩和現場氣氛,我掛起笑臉。
「自從五年前,海野家臣服海野家後,新進入領內的人,全部都要問話。請你別在意。」
三太夫轉過臉。
「然後、要問什麼?」
「福島大人投效海野家之前,跟關東、這片上州之地,有沒有什麼因緣?」
「我是尾張織田家足輕組頭之子,長年在伊勢征戰。成為織田家大將‧瀧川一益大人的侍大將後,一起行動將近十年。不過三年前,瀧川大人為了平定東國,作為關東守護,將據點訂在上州,我也跟隨來到這裡。但天有不測風雲,本能寺之變。得知信長殿下戰死,原本對我方採取低姿態的小田原北條,態度迅速改變,大軍進攻上州。我就算拚命抵抗,也比不過人多。我軍潰滅,為了東山再起回到伊勢,但織田家實權被羽柴秀吉掌握,一益大人失勢,在下變成浪人。」
這個人外表是這樣,卻吃了很多苦頭……
「一益大人,只有被織田家使喚的氣度。就算被那個猴子爬到頭上,也無可奈何,但更不能饒恕的,是北條家。老好人的一益大人,很重視東國的國人眾,直到京都本能寺之變前,都光明正大對待,卻遭到暗算……至少,得對北條報個一箭之仇。而且,九尾山城的海野家,跟北條家正面對峙也不屈服,英勇戰鬥。這正是活用在下力量的地方,相信這是洗刷對北條仇恨的舞台,請求效力。這就是經過。」
「家人、跟效力於瀧川大人之時的家臣,有誰跟過來嗎?」
「在下沒有妻子兒子。父母很久以前就過世了。而且,一益大人失勢之後,家臣也分崩離析。但仍有幾個仰慕在下、留下的人,但變成浪人後,就養不起他們。只能強硬命令他們,去投效新主人。」
這段話全屬真實的話,三太夫不會是犯人。不過,沒有能夠證明的人。
「那麼,平賀大人被殺的當晚呢?」
我換個問題。
「福島大人,人在哪裡?」
「都說明到這種地步了,還懷疑在下?」
「不,只是個形式。」
我說出刑事戲劇的固定台詞。
「那天,在下跟鈴木大人,將夜晚巡邏的任務交給平賀大人,我很快回到侍大將專用的宿舍睡覺。出入口有兩個士兵徹夜看守,在下跟鈴木大人是無法偷偷離開的。直到巡邏士兵發現平賀大人遺體、前來報告時,都沒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