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之前就在想,安達你真要說的話,其實很像狗呢。」
「……咦?」
是嗎?
我急急忙忙趕來找島村,一見面也沒先問候,就突然被她這麼說。
因為我用最快速度騎腳踏車過來,自然會流汗,呼吸也很急促——可能是從這一點聯想到的。
我記得之前也曾被這麼說。
「唔……」
島村雙手環胸地煩惱著。連鞋子都沒脫的我,就這麼在島村家的玄關前面凝視島村。面對兩天還是三天沒見的島村,我腦海里只浮現「啊……好漂亮」這種普通感想。或許是因為隔好幾天沒見到她,我感覺她充滿了朝氣。可是她的上衣品味依然很莫名其妙,像今天穿的就是只印著很大的三明治在上頭。
「還是不要好了。」
島村一副覺得很可惜似的閉上眼。她自己一個人煩惱,又擅自得出結論,我不可能有辦法讓這件事被輕鬆帶過。
「怎……怎麼了?」
「沒有,我在想啊,這樣做不太好吧。嗯、嗯。」
她又自己一個人點了點頭。她這段話根本不成說明,雖然她搞不好本來就不打算說明。
「你這樣我很在意耶,超在意的。」
「會嗎~?可是~」
我完全不懂她是在謙虛,還是刻意引起我的好奇。
「沒……沒關係,你就試試看。」
我連她說的那件事是否跟自己有關都不知道,卻也在好奇心驅使之下催促她實行。
就算只是多理解跟島村有關的一件事,都能帶給我確切的幸福。
「真的可以嗎?」
「盡……儘管……來吧?」
我刻意學之前的島村。但張開雙手這部分我實在無法照實重現。
冒出的汗水接連滴到皮膚上,這股觸感令我背後不禁抖了一下。
「那,來。」
島村手掌朝上,對我伸出手。她手上沒有東西。我對她會接著做什麼感到很緊張,不過她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我靜靜等待事態發展。
這難不成是——
我戰戰兢兢地把手放上她的手。
也就是所謂的「握手」。
被當成狗跟她剛才說的話結合在一起,讓我身體愈來愈熱。
「嗯。」
島村不知為何看起來非常心滿意足。
「外面很熱吧。你進來避暑吧,我也好熱。」
島村就好像結束了一種儀式一樣,帶我進到家裡。這種自我步調實在很有島村的風格——從我會為此感受到近似感動的情緒這點來看,我是否終於病入膏肓了?
我一邊為她毫不猶豫拿開的手感到惋惜,一邊脫下鞋子,呼喚那道背影。
「島村。」
我成功說出這個名字,而聲音也傳達給對方,令她回過頭來。
為什麼光是這樣的連結,就會讓我感覺到臉上露出笑容呢?
「歡迎你回來。」
我一直很想直接對她說這句話。島村在一瞬間的眼神遊移後,也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真小題大作耶。我是這麼覺得啦,不過特地打電話說『我回來了』的是我嘛。」
島村以腳跟為軸心,流暢地轉過身來。腳步也很輕快、飄逸。
「我回來了喲~安達~」
彷佛燒起來的木炭爆開,碎片四散一般——
我確實感受到硬化的心臟其中一部分爆散開來,產生銳利的疼痛。
「唔……唔啊……」
冒泡了。手腕的血管有種血液冒泡的感覺。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心臟跟眼睛同時翻了過來。
島村正抱著我。
追然窩有……不對,雖然我有擁抱過她幾次,但這是滴億字……但這是第一次由島村主動來抱我。不斷冒泡,持續冒泡——
感覺好像要溺水了。我虛脫得像是肩膀沒了骨頭。我四肢無力的這段期間,島村的手撫摸著我的背。她的手指梳過我的發間,動作相當溫柔,猶如要把我整個人束縛住。
一旦鬆懈下來,就覺得滿溢出來的血液泡沫快從嘴巴跑到外頭了。
島村的手往這樣的我背部拍了拍三次。
被她抱在懷裡,又被她弄得咳出聲。
「開點玩笑啦。」
島村極為乾脆地離開我,我無法徹底克制自己不發出「啊……」的嘆息。
「開……開點玩笑。」
我一邊鎮定內心動搖,同時打算跟著她開玩笑。結果我的眼前天旋地轉,要我這麼做有些勉強。
我壓抑著依然在冒泡的右手腕,卻也忍不住想問她:
「島村,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好事了?」
「嗯~?沒有啊。」
她語氣輕快地否定。
「我反倒是面對了會讓心很痛的現實呢。」
她有一瞬間低下頭,語調也沉了下來。不過——
「但是——」
不曉得她是不是把這段話的後續壓回了心裡,我聽不見她說什麼。
但把那段話收回心裡的島村,表情雖然哀傷,卻也很美。
我死命克制自己不去抱住那樣的背影,在走廊上走著。
一被帶到位在一樓的島村房間,待在房間里的島村妹妹馬上就發現我來了,表情變得不太開心。接著嬌小的她快步走過我們身旁,離開房間。她很明顯不歡迎我。
老實說,我很怕面對島村的妹妹。因為她跟我很像。也就是說,我也能看透她在想什麼,只要用我對自己的看法為前提去思考,就能得知她心裡想的,絕不是我能欣然接受的事情。她肯定在想「滾遠一點啦」。
「那傢伙也真叫人傷腦筋啊。」
島村露出苦笑。我無法當作事不關己地笑出來。但我不會退讓。
即使是島村的家人,有些事情我也不想讓步。
「我們才剛回來而已,還沒整理,別在意。」
「嗯。」
說是這麼說,也只擺著一個旅行用的包包,房間並沒有很亂。
島村把開著的電風扇朝向我。我低頭感謝她的體貼。
「我沒想到一打電話過去,你還真的馬上就來了。」
島村伸直雙腳坐好,同時這麼笑道。我雖然急急忙忙地過來,但這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情。因為我一直在等她,所以有種情緒一直在我心裡持續累積。就像彈別人額頭的手指會先縮起來不斷累積力量,我在這股力量遭到釋放後就飛奔到島村身邊,可說是相當自然的一件事。
「嗯……」
島村撫摸下巴,偷瞄我一眼。然後又一次伸出手掌心。
坐在一旁的我動作輕柔、緩慢地把手放上去。
「嗯。」
島村又一副很滿足的樣子。而我也總感覺心跳變得好快。
我這次直接握住島村的手,不再讓她離開。我們的手在夏天握起來有些太熱,不過就是透過牽著手,才得以在不看著彼此時,也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島村沒有表現出想把手甩開的態度,於是我就這麼繼續待在她身旁。
電風扇不斷往沒有人的地方送風。
「那個……怎麼樣?」
「你說怎麼樣是指?」
我有些煩惱該怎麼說。我跟這類事情無緣,沒有馬上想到。
「外公家。」
「嗯~這個嘛……」
島村把視線撇向一邊。她表現出不想深入討論的態度。
「一般般吧。先不提這個,你有好好穿過泳衣嗎?」
她轉移了話題。我對於自己跟她的交情沒有深到她會願意跟我分享秘密,感到有些失望。我到底該達成什麼條件,才能抵達那種境界呢?
但她說「有好好穿泳衣」是什麼意思?啊,是指在下水的時候穿嗎?
在房間里穿泳衣拍照——不對,那就某種意義來說也是正確的穿法……吧。
光是思考這些,腦袋就開始發燙,沒辦法好好講話。我的回答變得含含糊糊的。
「目前還……只穿兩次。」
分別是傳照片給島村的時候,還有——
「這樣不行,要多穿幾次。」
我知道島村沒有多想什麼,只是隨口說說。既然要我多穿幾次,那我希望你可以給我穿泳衣的機會。我的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