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章「春與月」

夏天令人倦怠又想睡,秋天天氣涼爽得令人想睡,冬天則是安靜到想睡。

春天就更不用說了。總而言之,我的眼皮一整年都很沉重,真不可思議。

果然沒有興趣這種東西的話,就會自然而然地想找事情來填補空閱時間嗎?而且也升上二年級了,我也有點在想要不要開始做些什麼活動。

可是二年級才參加社團又太晚,看來只能學學安達去打工了。但想到這裡,我又猶豫了起來。因為我沒有目標。我想不到賺到錢以後要拿來買什麼或學什麼,所以也沒多少意願努力做一些事情。感覺安達打工好像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目的,那她為什麼要去工作呢?

就在我想著這些事情,並猶豫著要不要睡一下的時候——

「你不吃便當嗎?」有人對我這麼說。

這件事情發生在第一學期開始後的第二天午休。

對方不是安達,而是聚集在附近座位的女生小團體。

「你叫作島村對吧?」對方開口確認我的名字,於是我姑且點頭回:「嗯,對。」

明明只不過是在確認我的名字,我卻覺得好像是用服飾品牌的感覺在叫我,是我想太多了嗎?

「要一起吃飯嗎?」

正中間的女生輕拍準備好的空位,邀我一起吃午餐。我下意識地看向坐在教室左斜前方的安達。雖然安達也在看我,不過我們一對上眼,她就立刻把臉撇向一旁。

安達的表情看起來很驚訝。

「還是你有和人約好了?」

一旁的女生用含蓄的笑容問道。我回應她「是沒有」,同時在這股氣氛的推動下坐上那個位子。「啊~各位好啊。」我這麼對她們三個打招呼後,現場就響起了小小掌聲。

這是怎樣?

她們三個接著對我做自我介紹。大家講話都很快,我沒有完全聽清楚,不過應該就是像桑喬、德洛斯、潘喬那種感覺。有兩個人的名字很像,所以很容易混淆。(註:「桑喬、德洛斯、潘喬」為遊戲《LIVE A LIVE》西部篇里的旅行藝人團)

最先和我搭話的那個是桑喬,有戴眼鏡。德洛斯的臉有一點肉肉的,潘喬則是把頭髮染成了比我還鮮艷的顏色。

看來我也被邀進這個換新班級後不久就成立的女生小團體了。我看起來很像喜歡交朋友的人嗎?我原本有染色的頭髮因為疏於照護,又變回了天生的黑色,導致我現在的發色呈現半吊子的狀態——從她們不會因為我的發色就拒絕我加入來看,她們應該不是很熱衷於打扮的一群人。

「啊,我沒有在帶便當,所以我去買一下午餐。」

看到周遭的三人都已經拿出便當盒,我便離開了座位。之後往教室門口一看,就發現安達又縮著脖子在看我了。那模樣就像狗或貓在戰戰兢兢地觀察周遭情況一樣,讓人不忍心立刻別過視線。

如果我叫她來,她應該會不開心,而且也不會過來。但我還是往她那邊走過去。接著她先是害怕地抖一下肩膀,然後獨自急忙走出了教室。她走掉時看起來很慌張。我想說反正我也是要去福利社買麵包,本來還想找她一起去的,可是我正打算追上去的時候,安達就往別的方向逃走了。而且她走得很快,就算我快步走,距離還是被愈拉愈遠。雖然用跑的應該就能追上,不過就在我回頭望著教室猶豫該不該跑時,就看不見安達的背影了。要是教室里沒有人在等我,直接趁著要找安達來遊盪一下也不壞,但放她們鴿子就太對不起人家了。

等安達回到教室再找她就好——於是我這次就先放棄找她了。

我改往福利社的方向走去。而我最後還是沒在路上看到安達。

買完麵包回到教室後,那個位子依然空著。

既然桑喬都招手要我過去了,也只能笑著坐上那個空位。我帶著「啊哈哈哈」的傻笑坐了下去。

「你們三個從以前就是好朋友了嗎?」

「不是,我們升上二年級以後才變成朋友。」

潘喬望向其他兩人,徵求同意。其他兩個人也點點頭回應她。

「這樣啊。」

也就是說,會找我也只是因為「我就坐在附近」這種簡單隨意的理由吧。

所以如果換了座位,我一定就不會再和這三個人一起吃飯了。

我想自己沒有積極記住她們的名字,大概就是因為知道事情會變成那樣。

「島村同學有參加社團活動嗎?」

「沒有,我沒參加半個社團。」

我搖搖頭回應潘喬的問題。這時候就該回問:「那你呢?」

「我啊~是有參加熱音社啦。雖然出席率挺微妙的。」

「喔~音樂啊,還有樂器……」

這什麼毫無內容可言的回應啊?我傻眼地為自己的回答輕笑了一聲。

總之,我們就是聊著這樣的話題。老實說事後回想起來,我還是不知道聊這些到底哪裡好玩。

連我有仔細咀嚼再吞下去的麵包都吃不出什麼味道。

我在午休快結束時才從她們三個的束縛中解脫……用「從束縛中解脫」這種講法似乎挺失禮的。講成這樣好像是她們逼我的一樣,我不該這樣說才對。要反省。不過,若要我冒著被誤會的風險說實話,就是其實也不是我主動求她們讓我加入。所以我希望能給我的感想一點浮動空間。

「…………………………………………」

感覺這段時間過得意外迅速。

重新分班以後,日野跟永藤被分到別班,我則遇上了類似新朋友的人物。我明天一定也會受她們邀請,並因此露出會讓我有些難受的虛假笑容吧。我的一天將會漸漸變成是以這樣的方式度過。手托著臉頰的我,深深覺得這就像在重新體驗去年的生活。

不對,日野跟永藤出現之後還更有趣一點。

不過我覺得憑我們的交情,應該不會在分班後還積極找對方玩。

我會就這樣逐漸埋沒在嶄新的人際關係中嗎?

從小學畢業,之後在國中交到新朋友。

而國中的朋友到了高中後又見不到面了。

這樣子回想起來,我就發現自己並不會讓交情延續下去。幾乎不會把人際關係帶進下一階段。

大家都是這樣嗎?還是我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看得太淡薄了?

或許我是個無情的傢伙。

不過,我是這麼想的——

可以永遠陪伴對方經歷任何事情的強韌情誼並不常見。

浸泡在名為命運的河川里久了,就連羈絆也會被水泡軟,然後化為碎屑。

安達自從假日過後的星期一開始,就沒有再出現在教室里了。不曉得她的心境產生了什麼樣的變化。我好像知道是什麼樣的變化,又好像無法理解得太深入。總之才開學不久,教室里就出現了空位。那個空位非常醒目,而且因為是照姓氏順序排座位,所以馬上就能看出誰不在教室里。

那一天外面下著雨,原本要在外頭跑步的體育課臨時改成在體育館上籃球。我在一樓籃球場熱身的途中,抬頭看向了二樓。

安達會在二樓嗎?畢竟今天下雨,搞不好她今天根本沒來學校。不過我也沒辦法光靠氣息就知道安達在不在,所以也無法保證她真的沒來。

如果她沒蹺課……不對,直接認定她蹺課也挺過分的。如果安達在這裡,她會跟我們一起上籃球課嗎?我邊接住球,邊想像那個畫面。雖然安達打撞球比我厲害,但論籃球的話,再怎麼說也是我會贏吧。畢竟我也算是有打過籃球的人。

不過,我和桑喬練習傳接球,也沒聽到她說我投球的方式比別人優秀。我試著在投球時想著「快發現我投球方式跟人不一樣啊」,也只看到球順著無力的拋物線回到我手上。說不定是我的經驗在時間風化之下剝落了。

我就這樣繼續傳接球,並不時望向體育館二樓。

我在猶豫要不要去那裡看看。

搞不好安達其實也在等我這麼做。

可是隨便過去看,一個弄不好被老師罵的話,會令學校對那裡的觀感產生變化。讓體育館二樓這個原本有如校方思考破綻的安全地帶就這樣變成巡邏地點之一,實在太可惜了。我內心對此感到抗拒。

要是我一直看著,會不會看到安達探出頭來呢?我這麼心想,往上一看——

「啊,是島兒耶。」

「島兒~」

跟我們班一起上共同體育課而在另一個球場的日野和永藤,在我面前跑著。永藤推著日野的背後,很要好地像在玩扮火車遊戲一樣跑過去。但她們馬上又繞了個大圏折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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