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章「櫻——願望閃耀之時——」

這個世界上有神存在嗎?

有什麼存在能夠聽見我無聲的祈願嗎?

我不知道該許什麼願,但我也只能祈禱。

原本想久違地看一下那個占卜節目,但節目在三月底就結束,讓我失去了一個依靠。我關掉電視回到床上,自然而然地端坐在上頭。

進到四月以後,我每天都在祈禱。心中不安如一片霧籠罩胃部,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端坐在床上茫然仰望著時鐘,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著。感覺一鬆懈,自己就會縮起身子,把額頭貼在棉被上低吟。不過,不管有沒有鬆懈,都不是好現象。

我一下伸展,一下縮起身體,應該耗了不少時間,但時針卻完全沒有向前進。

四月五日的夜晚,春假最後一天。我從明天開始就是二年級了。

我將面對升上新的年級,也就是要重新分班。分班代表我和島村有可能無法待在同一間教室。

這是件大事。那會讓我失去和島村之間為數不多的特殊聯繫之一。對想在島村心中佔有特殊地位的我來說,這就像是和目標拉開了一兩百步的距離。

學校里的朋友大都在同個教室內。

也可能有社團活動造成的例外,但大多會變成那樣。

我認為「待在同個教室里」的距離相當重要。我不清楚這麼想的主因是單純的步數多寡,還是有物理壁障的隔閡等,不過,心靈之間也會有距離。相隔越遠,彼此的聯繫也會變弱。何況我是連跟近在身邊的家人都沒辦法好好相處的人。

正因為我知道這一點,才更講究這件事。

「………………………………」

如果,我們被分到不同教室——

島村不會特地來找我。若我去找她,她應該不會抗拒,但她不會主動採取行動。我不覺得奧村會那麼需要我,有時甚至懷疑她的個性是否真的需要他人陪伴。總之,我能想像我們之間原本就偏向單方面的關係會更加惡化。那樣會比現在更快走投無路。

寒假後換座位時,祈禱沒有發揮效用。我不斷祈禱我們的座位能變近,卻沒有產生驚人效果。我有想過求神根本沒用,但也想不到其他方法。我既不是老師,也不是神明。

所以,我只能一邊像這樣對不會回應願望的存在祈禱,一邊等待那一刻來臨。

伸展開來的背部傳來疼痛,使我自然向前彎起身子。我順勢把額頭貼在棉被上,維持彷彿磕頭道歉的姿勢閉上雙眼。黑暗當中,我只感覺到布料摩擦的觸感。

「……………………………….」

我稍稍回想起去年入學典禮時的情況。

為什麼要考這間學校?我察覺自己想不起其中動機,是因為根本就沒有動機。我直接以別人看考試成績推薦的學校為目標,默默付出能考上這裡的努力,在國中畢業一個月後理所當然地變成高中生。記得入學典禮那天也是外頭稍微變暖了些,還有因為人太多,使得要去看貼在校舍入口的分班表變得很麻煩。

我不喜歡擠在人群當中,就在有點距離的地方等待人群散去。等待的時間非常久,竄過雙腳間的風也相當寒冷,我甚至半當真地想直接回家。反正沒有要上課,而且光想像校長致詞大概也不會和國中入學典禮時的有太大差別,就覺得厭煩。

和大批新生保持距離的不只有我,還有一個女生也發著呆,在遠處等著。忽然,我和距離我不遠也不近,呆站在原地的那個女生四目相交。

回想起來,當時和我對上眼的人就是島村。

當然,這時候的我對她毫無興趣,立刻別開了視線。

不要看著我啦——我甚至這麼心想。

現在想想,我那麼做真的很可惜。要是那時對島村多少有點興趣,也許能更早和她成為朋友。結果,我不只錯開視線,還明顯地往一旁跨出腳步,拉開和島村之間的距離。啊,真實的,呃……到底在做什麼!

當時冷淡至極,不可能會有現在這種心境的我,再確認完分班表到進入教室前的那段時間內,心情實在是糟到谷底。想到接下來要被入學典禮佔用更多時間,必須前往校舍的雙腳就差點往腳踏車停車場走去。

我在教室里滅有和任何人交談,只是靜靜坐著時,來到教室的班導就命令大家到走廊排隊。很討厭的是,以五十音排序的話,我就會站在女生隊伍的最前面。國中時還有姓赤田和相原的人,所以我不是第一個,但這次毫不留情地非得被迫站在最前頭。明明我就不適合站在這種地方。(註:三者的日文發音開頭都是「あ」)

班導毫不客氣地對無可奈何地站在最前面的我下各種指示。

像是站在第一個的人要動作利落、喊整隊的口令等麻煩的事情。

我不想那麼做,就撒謊說要去廁所,逃離那個地方。然後就再也沒回去了。

耗很多時間確認分班表所產生的焦躁,應該也是促使我那麼做的原因之一。

我直接走出校舍,確定停車場沒有引導新生的老師後,便拿出腳踏車的鑰匙。我就那樣不理該做的事、逆著風,若無其事地前往停車場解開腳踏車鎖,騎車離開學校。中途沒有被人看見,非常順利。

雖然書包還放在教室,但反正明天也要來學校,就沒有回去拿。

腳踏車輕快地賓士著,來學校時是逆向的風也成了當中的助力。

我不習慣被周遭人命令東命令西。家人對我毫不關心,不會多說什麼,應該是我會這樣的理由之一。父母甚至 幾乎沒有開口提過我畢業後要去哪件學校。我們會演變成這種關係,有部分原因在我。不扯上關係,也不會產生怨恨。不會有任何想法。

我並非排斥受到各種指示,而是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我不知所措,不詳繼續思考,所以才像這樣逃了出來。就算逃走了,心中的困惑依然持續。

我大大吸了口氣,心想這樣是否能洗凈心中的鬱悶,但還是徒勞無功。

在回家路上,我決定先繞去公園一趟。反正直接回家也沒事做,而且我對於翹課也抱著有點類似罪惡感的感覺,想說去公園殺殺時間。

我家附近發生案件的頻率是在低得過頭,因此現在不在警察的巡邏路線當中了。由於不用擔心被警察抓去輔導,我很放心地把腳踏車停放在公園入口,然後坐到相較之下沒那麼髒的長椅上。

因為時段特殊,所以空曠的公園裡只有我一個人。我把手放上長椅,伸直腳,看向公園和外頭的道路。這座公園以前就有了,但我不記得以前有來玩過。

以前的我都在哪裡做些什麼?

我對於想去哪裡、想做什麼這類的願望相當薄弱。現在想想,感覺開始有這種狀況的原因,在於我還很小的時候,被帶去動物園玩時發生的一件事。

那時的我想要擺在商店裡的動物玩偶,卻沒能向父母央求。這是因為父母看我見到動物都沒有露出令他們滿意的反應,開始越走越快,讓我覺得很害怕。而自從我到最後都說不出自己想要什麼的那一刻起,我就變成了不管有什麼願望,都不會表露出來的人。

同樣的情況經曆數次,我也忘了如何央求。對周遭事物變得漠不關心。

現在舍恩智連自己都看不清了。

我認為,這樣的人只要閉著雙眼就好。

這麼一來,事情就會在沒有任何開端的狀態下一個個結束。

從隔天開始,我就完全被教室里的同學當成不良少女了。

當時的我甚至還覺得這樣就不會有人來跟我說話,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居所。

睜開雙眼時,我聽到窗外有小鳥和烏鴉在鳴叫。

我斜眼看向窗邊,看到有光從闔上的窗帘縫隙中竄進來……看來我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我不記得有睡著……這麼說也挺奇怪的,總之等我回過神來,就已經是早上了。

我們有感覺到閉著眼到睜開眼之間有段間隔。

這種狀況可以說是睡眠品質不好。

一直維持著像磕頭般的姿勢睡覺,使得腰跟後頸很痛。

我居然保持這種姿勢睡覺,睡相還真好……不對,應該是不好?

整晚貼在棉被上的額頭也像是有東西壓在上頭似的,不太穩定。起身時傳來骨頭摩擦的聲音。腦袋模模糊糊的。我無法撐住身體,直接往一旁側躺下去。

原以為會睡不著,卻意外簡單地入睡,但在放心的同時也為什麼都沒能準備就迎接早晨到來而不安。說是這麼說,可就算我醒著,也做不了什麼。結果早已公布在學校,想干涉也干涉不了。

不過,如果祈禱有用,我可能會雙手合十一整晚就是了。

「……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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