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安達Q

聖誕節當天跟島村一起出遊會很奇怪嗎?明明就快到期末考了,但停下手邊動作去思考的卻儘是那樣的事情。用手托著臉頰,把手肘頂在桌上的我,一邊不斷動著無法藉由空調暖和起來的腳底,一邊蓋上那本裝飾用的參考書。我放棄繼續假裝讀書,躺倒床上。

躺下來之後便覺得天花板的燈光意外刺眼。電燈才剛換過新的,燈光相當強烈。我側身讓雙眼和身體都朝向窗戶,同時用手指撫摸臉頰。因為一直待在開著空調的房間內,皮膚有些乾燥。還是不要就這樣睡下去好了。

今天是進入十二月之後的第一個星期二。從下星期一開始就是第二學期的期末考,而低溫大概也是影響要素之一,使得這段期間是我們一整年當中表情最為僵硬的時期。再怎麼說也不能翹掉考試。最近連體育館二樓也很冷,地板還冰到要是赤腳踏上去的話會忍不住跳起來,所以我也不再前往體育館了。那裡是春天到秋天時,屬於我跟島村的場所。那麼,冬天的我究竟該跟島村一起去哪裡才好呢?

腦中的思考從那樣的想法不斷演變,到了現在則是在煩惱著聖誕節的事情。雖然一年當中有許多節日,或是要慶祝、舉行祭典的日子,但會讓女生聚在一起玩樂的日子很少。正確來說,應該是讓女生聚在一起玩樂也不奇怪的日子很少吧。我和鳥村之間也不可能存在什麼只屬於我們的個人紀念日,如果要創造那種紀念日,果然聖誕節還是屬性最接近的吧。新年的話感覺有些不太對,還有在情人節給對方友情巧克力一起吵吵鬧鬧的也很奇怪。再說,我真的有辦法把巧克力拿給島村嗎?總覺得會因為自己的莫名在意,導致在很突兀的狀況下硬是把巧克力拿給她,讓氣氛變得很微妙。而且我也不覺得島村會特地準備好那種東西要送給別人,要是讓她特地去買巧克力作為回禮也會讓我很過意不去。不過我想就算再怎麼跟她說不用那麼做,只要我把巧克力給她了,她也一定會去買……

因為煩惱會無止境地增加下去,所以我暫時先不管情人節的部分,先去想像我們在聖誕節的那天約出來走在外面的情景。不過,我馬上就察覺到我無法想像出那樣的景象。由於聖誕節的時候很冷,同時也是學校放寒假的期間,所以我幾乎不曾在那段時間出過門。因此,我也不知道會在當天一起享受聖誕節的女生究竟是多還是少。雖然這麼一來,從街景到口中吐出的白色氣息就完全只能用想像來補足,但在想法消極的時候去想像,就會覺得女生在聖誕節的時候一起出遊果然是件奇怪的事而感到沮喪。若在心情輕鬆的時候去思考,想法就會變得比較積極,會覺得那樣其實還挺正常的。這種心態上的不穩定,造成我的思考嚴重混亂。有時會因為腦袋中不斷地重複左右切換不同想法而疲憊至極,甚至引發頭痛。這樣的狀況並不稀奇。我到底已經煩惱著要不要約她出去玩這件事幾天了呢?

今晚也依然一直為這些事感到苦惱。總覺得躺在床上莫名令人心煩,所以我又回到了椅子上。我隨便翻開原本以蓋上的狀態丟在桌上的參考書,即便都沒看進眼裡,仍然一頁頁地翻著書本。這本參考書裡面並沒有寫著我所尋求的答案。就算有,我也不是很想照著書上的指示去做。

「……我是不是在意得太過頭了?」

我出聲詢問自己。我也覺得有種自己太過煩惱,結果鑽牛角尖鑽到爬到樹上就下不來的感覺。其實那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而且,實際上也只是在假日的時候出去玩而已。

但問題在於要特地約在聖誕節那天這一點。

重點就在島村會不會不起疑、很乾脆地答應我的邀約。

仔細去思考這一點的話,還是會不由得是去自信,然後繼續不斷地煩惱下去。

我在參考書的頁面邊緣寫下「島村」。即使是這種時候,還是會去聯想到「思夢樂」。話說回來,島村是叫做什麼名字?她的名字存在感薄弱到連島村自己都會開玩笑地說:「偶爾會差點忘記自己叫什麼名字。」她的朋友當中應該也沒有人是直接喊她名字的吧。

那麼,只有我用她的名字稱呼她如何?那或許就是我所期望的那種特別親近的關係。但是,不管我再怎麼去想像用「島村」以外的稱呼來叫她的自己,卻還是連那種情景的輪廓都想像不出來。感覺用那種做法去和島村變得更加親近的自己,就彷彿是把現在的我替換成了別人一樣。

島村就是島村。我凝視自己寫下的那個姓氏,然後接受了自己的想法。

不過一直注視著那兩個字,就好像親眼見證了自己到底有多在意島村一樣,讓我覺得很難為情,接著馬上擦掉書上的字。不曉得是不是寫的時候筆壓太重,即使擦掉了,還是能隱約看見她的姓氏留在上頭。這和合上雙眼,然後睡覺,但到了明天仍然無法忘掉昨天的島村這種情形有點類似。

要是島村向我提出各種要求的話,到哪種程度為止的要求是我會接受的呢?

如果她要我幫她拿書包的話……不是這類型的要求。是「如果島村對我說『抱我一下』的話,我會想辦法達成她的要求嗎?」這種的。我大概會。若是她要我陪她一起去買東西的話,我當然很樂意同行,若是問我要不要一起睡午覺的話……這個也不對。從途中開始就變得好像是我的願望一樣。儘是些島村不可能會說出口的話。而且明明是上課時間,可是我卻又在想島村的事情了。會不會其實我思考有關她的事情,比她本人思考得還要多啊?但那並不代表我相當理解島村。這就好像再怎麼在池邊走來走去,也無法得知池水有多冷,裡面又住著什麼東西一樣。

在人際關係這方面上我往往都是光想而不做出行動,造成自己無法向前邁進。

我總是像那樣在什麼都沒能做到的狀況下,看著各種事情迎向結束。

我有察覺到父母覺得我是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孩子這個事實。雖然我自認為有以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喜悅以及不滿,但那似乎不太容易傳達給對方知道。我實在不懂自己的做法到是哪裡不好。明明我應該是模仿了周圍人們的做法才對,是那種做法不適合用來面對我的家人嗎?

血緣並不會成為羈絆。至少我跟家人的血緣關係,是只要觸及就會發現其實只是液體上的血有關係而已。我們的血無法以血緣的形式來保持形體。就是因為那樣,才會跟家人感情疏離。

不過,若是跟島村扯上關係,我的想法應該就很容易理解吧?雖然很難為情,但我有這種自覺。即便如此,島村卻也一直都是一副沒有特別放在心上的模樣,我想,那是因為她真的不是很在意的緣故。她那種態度好像讓我鬆了口氣,也好像是我煩惱的根源。

我和島村之間並非平等。無論用再怎麼偏袒的眼光來看,都是我的想法比較偏差。

像是我會打電話去談的事情,島村只用郵件就能談了。這種地方與其說是表現出個性,不如說感覺比較像是表現出了人的心態。我不喜歡等待郵件回應時的空白時間。那讓我靜不下心來,很不安,也很焦慮。既然如此,那用電話直接談簡單多了。

但再怎麼說也不能在上課的時候打電話給島村。島村跟我都在教室里。距離並不是很遙遠,但也沒有近得能夠談話。就只能不斷偷偷把視線投向她而已。

我們幾乎不曾四目相對。這讓我很佩服島村其實也意外地有在認真上課。那我又在做什麼?——我回頭反省不認真的自己,維持手頂著桌子、托著臉的姿勢低下頭來。

當我還在持續煩惱那種事的過程中,就已經下課了。我順便連考試也一起放棄了。

到了放學後,我才終於動了起來。今天連午休時間都沒跟島村說過話。昨天也沒機會跟她說上話,所以已經有大約兩天沒聽到島村的聲音了。感覺耳朵都快要哭了……在我想像了從自己耳朵流出粘稠的奇怪汁液的畫面以後,便決定把那句話當做一句玩笑話。

我把平常都放在學校的課本塞進書包,離開座位。要從這裡走到島村那裡,總是需要一點勇氣。雖然也沒發生什麼會讓我良心不安的事情,但要我在人多的地方走到島村身邊會讓我感到排斥。是因為我自我意識過剩才會這樣嗎?

走到她身邊需要一口氣用上一整天一點一滴慢慢積累下來的勇氣,也因為一直重複消耗,所以我一直都沒辦法把自己的勇氣用在不好的地方。我有這樣的確信。

幾乎就在我走近她座位的同時,日野跟永藤也來到了島村身邊。這麼一來我就只能先退一步,沒辦法先向島村搭話了。

「現在已經來到圍圍巾也不奇怪的季節了呢!」

「你一開口就在講什麼啊?」

日野的發言讓島村疑惑地歪起頭。而且日野根本沒有圍什麼圍巾。

有圍巾的是我跟島村。日野還是一如往常地經常說出奇怪的話。

「小島子你有在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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