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靈與肉 28

他們開車回布拉格。

特蕾莎總想著自己赤身裸體在工程師懷裡的照片。她想方設法,要讓自己安下心來:即使那張照片存在,托馬斯也永遠不會看到。對那些傢伙來說,那張照片的惟一用場,就是要逼特蕾莎就範。一旦寄給了托馬斯,它就立刻失去了所有價值。

但是,如果那些警察發現特蕾莎對他們沒有任何用處,事情會怎麼樣呢?那樣的話,那張照片對他們來講就是個上好的玩笑。萬一有人心血來潮,那誰也阻止不了他把照片裝進信封,寄給托馬斯。開個玩笑而已。

托馬斯收到那樣一張照片會怎麼樣呢?他會拿出來嗎?可能不會。很可能不會。但是,他們脆弱的愛情大廈會徹底坍塌,因為這座大廈僅僅建立在她的忠貞這惟一一根柱子之上。愛情就像是帝國:它們建立在信念之上,信念一旦消失,帝國也隨之滅亡。

她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在田間奔跑的野兔,戴著綠氈帽的獵場看守,還有樹林上方教堂的鐘樓。

她想對托馬斯說他們應該離開布拉格。離開活埋烏鴉的兒童,離開警察,離開把雨傘當作武器的姑娘,全離得遠遠的。她想對他說他們應該到鄉下去住。對他說這是他們惟一的生路。

她朝他轉過頭。但是托馬斯沒吭聲,眼睛直盯著前方的碎石路面。她無法超越他們之間聳立的這道沉默的屏障。她失去了開口的勇氣。她完全處於那天從彼得山上下來時所處的狀態之中。她的胃在痙攣,她想吐。托馬斯讓她害怕。對她來說,他太強,而她太弱。他下達的總是些她不明白的命令。她雖然儘力去執行,卻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她想回到彼得山,想求那個持槍的男人允許她蒙上自己的眼睛,背靠栗樹。她真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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