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映明白了,就把事情告訴你吧。」
夕映點了點頭。
我吞了一口口水。
可是——
「夕映在樓下等你,請你換件衣服。」
「咦?換衣服?」
「沒錯,我們要去外面一趟。」
「去外面?那我要怎麼跟其他人解釋呢?」
愛澄她們對夕映嚴加提防,如果她就這樣貿然現身,不是又會掀起一番風波嗎?
「不用擔心。」
夕映的制服裙子一晃,就離開了我房間。
「啊,喂。」
被留下來的我在無可奈何下,只好趕快換好衣服走下樓梯。
夕映在客廳等著我,她在沙發上坐得直挺挺的,一點也沒有放鬆的樣子。
並沒有看到寄宿在我家的鈴蘭和麻乃,也不見愛澄與人魚。
「我換好衣服了……」
我一開口,夕映就毫不出聲地站起。
「那麼,請跟夕映一起來。」
一踏出家門,就看到一片清澈的藍天,盛夏的太陽把人曬得火熱,四周蟬聲唧唧。
「要去哪裡?」
「夕映要帶三柴直道去一個地方。」
一個地方——
起初夕映說她是魔術師協會「冥葬會」派來的魔術人偶,如同機器人。
不過,她其實跟「冥葬會」毫無瓜葛,只是因為「冥葬會」曾表示會保護我,於是她便以此為名義,打算把我帶走。
為了讓我與未來的「我」見面。
既然如此,夕映現在打算帶我去的地方是……
我照夕映所說坐上電車,隨後我們到達的目的地是——
「……動物園?」
為何是動物園?正確來說是位於自然公圜內的動物園園區,小學時我曾到這裡遠足。
夕映步履輕盈地走在前頭,在窗口買了兩張票,我把我自己的那份票錢遞給夕映。
「夕映,我們為什麼來到動物園?未來的『我』在這裡嗎?」
聽完我的疑問,夕映只是眨著眼睛,然後用一如往常的平淡口吻回答:
「請跟夕映來。」
夕映鑽過類似車站剪票口的大門,我急忙跟在她後頭。
夕映與我按參觀路線前進,最先通過的是非洲動物區,可以看到鵜鶘、犀牛、歐卡皮鹿。我怎麼也定不下心,一再觀望四周。酷熱的夏天烈陽下,一堆小鬼頭在東奔西跑,遊客大部分都是一家人,未來的「我」是否就混在人群當中呢?可是我找不到形跡詭異的人物。
我的視線飄向夕映。
夕映的腳步停在柵欄前面,紅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歐卡皮鹿。
柵欄上寫著歐卡皮鹿的說明。它的腿部類似斑馬,體型也長得像馬,卻是長頸鹿的同伴。歐卡皮鹿用長長的舌頭一遍又一遍地舔過鼻頭。
夕映以堅定的眼神眺望這景象,最後終於淡淡地說:
「到下一個地點去吧。」
「啊、好。」
之後夕映很規矩地停在每個柵欄前面,安靜地觀察每隻動物。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夕映的表情幾乎毫無變化,我完全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麼。
突然,夕映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我循著夕映的視線一看。
未來的「我」——
不在那裡。
「……交流廣場?」
看板上用時髦的字體寫著這四個字,裡頭聚集了許多小朋友。
「夕映認為這裡很有深意,去看看吧。」
「嘆,喂!」
夕映毫不遲疑地往前走,我也只好跟上去。
低矮的柵欄中關了一群兔子,遊客還可以走進去觸摸它們。
「這、這是?」
夕映開口說道,她的聲音比平時多了幾分驚訝。
「怎麼了嗎?」
這個與兔子交流的廣場中有什麼玄機嗎?
對了,可能是來自未來的「我」留下某個訊息!
「多麼令人驚嘆!」
夕映蹲下來抱起白色兔子,兔子的眼睛就跟夕映一樣紅,短小的前腳輕輕地蹬啊蹬地。
「多麼鬆軟的身體啊,好溫暖、好柔軟。」
「是啊,因為它是兔子啊。」
「喔——」
也許是我多心了吧,總覺得夕映那隻沒有帶著眼罩的紅眼睛正閃閃生輝。
難不成她喜歡兔子?
「決定了,從今天起夕映最喜歡的食物要從羊變更成兔子。」
「拜託,不要吃它。」
不過,人是為生存下去才以動物為食,視情況或許也會吃兔肉吧,不過在這種場合中希望她別這麼說。看吧,旁邊這個似乎聽到我們對話的小朋友,不是就在擔心我們把兔子給吃了
「哇,太可愛了,這叫什麼?是兔子?是兔子對吧,哇——」
夕映緊緊地抱住兔子,將臉頰貼過去磨蹭。
她原本給人的印象多少有點崩壞。
「毛茸茸、軟綿綿……好想舔舔舔。」
到了這時候,一個疑問終於在我心底油然而生。
夕映該不會只是單純想來動物園玩吧?
呃……她答應說明的真相在哪裡?
「我、我說,夕映!」
「怎麼了,三柴直道?」
夕映抬頭看我,雙手正把兔子摟得緊緊的,輕柔地撫摸它。
「啊——沒事。」
她這樣實在讓人很難找碴,畢竟我也不忍奪走她難得的樂趣……
突然,我眼角瞥見小孩子正在喂兔子吃一種條狀的飼料,似乎就在櫃檯處販售。
「呃,好像有在賣兔子的飼料喔,你要不要喂?」
「這種行為可以被允許嗎?不會抵觸華盛頓公約嗎?」
夕映迅速地靠近我,在她懷裡的兔子嚇得鬍鬚抽動了兩下。
「我想……應該不至於。」
「夕映要,夕映要把飼料全買下來!」
「為了這些小朋友,拜託你不要壟斷飼料。」
何況也沒有那麼多錢。
總之我付了一次的費用,接過飼料。夕映和我選了一塊角落餵食兔子,兔子小口小口地啃咬著食物,偶爾還會抖動身體。
它的確很可愛。
「再多吃-點。」
啃咬啃咬啃咬。
……不。
兔子自然很可愛,但不知不覺間放鬆嘴角的夕映也毫不遜色,她這個模樣就跟普通女孩沒什麼不同。
但接下來夕映卻將兔子放回地面。
兔子晃動著長耳,一蹦一跳地開始移動。
夕映的目光追著兔子圓滾滾的屁股一陣子之後,轉過來看著我。
眼神與前一秒的她完全不一樣。
「……夕映?」
一回神,我竟發現到處都看不到兔子,小朋友、一同前來的大人、工作人員也都不見了。沒有任何人在,包括動物,所有人都消失了,突如其來的寂靜。
或者說——
消失的是我們?
我站起身。
夕映也緩緩地站起。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好像不怎麼驚訝啊,三柴直道。」
「我只是不再對每件事都大驚小怪了,但心裡還是很震驚喔。不過,多少有點習慣了。」
夕映輕輕地伸手碰觸我的臉。
從她的手心果然感覺不出溫度。
「夕映也——」
夕映面不改色地繼續說:
「夕映也和她們一樣,想跟三柴直道兩人獨處。」
「咦?」
夕映露出淡淡的微笑。
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
「夕映這麼一說,你是否稍微心跳加速了?」
「……夕映。」
「夕映是開玩笑的。」
夕映又變回原本的面無表情,卸下左眼的眼罩。解開的同時,那顆眼球也浮現出刻印,那刻印是荷米斯之杖,一把長著翅膀的手杖上纏著兩條蛇,就浮現在她左眼的小魔法陣中央。
眼罩從夕映的嫩白指頭之間滑落。
泛藍的銀色頭髮微微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