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由於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隔絕感,我感到頭暈目眩。
呼出的氣息呈現白色,異樣地寒冷,而且喘不過氣。
我終於察覺到——
我所站的位置是小學母校的教室,設置在外頭的燈光從窗戶透了進來,因此我勉勉強強能看得清室內的模樣。教室後方有一堆桌椅層層疊起,現在看起來尺寸真小,簡直就跟玩具一樣。另外還剩下不少雜亂的垃圾,沒了氣的足球映入我的眼帘,我想把它撿起,但卻發現身體不能自由行動。
以前我也曾經歷過相同的體驗。
這是在重現半年前的場景。
記憶的重現。
所以才會雖然有意識,我卻無法自由行動。
除了追憶著體驗那一天發生的事情之外,我並不存在於此。
——你真的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面對夕映的問題,我選了YES這個選項。
也就是說,這是……
半年前的我氣喘吁吁。這也沒辦法,因為我一直在逃跑。我似乎正好逃進了這裡。手撐在膝蓋上,調勻呼吸之後,我悄悄地在走廊上探出頭,知道沒有人追來後,我回到教室內,蹲在角落。我的上半身不著一絲半縷,緊緊地環抱住雙臂。
「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
半年前的我小聲地嘟噥。
我完全同意你的話。
——我在心中如此附和道。
在鎮上東逃西竄時,我呼救好幾次,但沒有任何人察覺我的聲音,唯一能猜到的就是早有人如此謀劃。我拚命逃離夕映,到達這裡。冷靜想想-會躲進此處肯定也是經過夕映的誘導。記憶還很模糊。
這天,我本來在做什麼?
……腦子裡似乎籠罩了一層濃霧,很不清晰。
當我努力回溯記憶時,走廊遠處傳來腳步聲。
啦噠、啦噠。
半年前的我站起身。或許有人來救我了,也或許是襲擊者追來了,這時的心情可說是一半期待一半不安吧。雖然已經廢校了,但隨便闖進禁止進入的場所,任誰都會覺得可疑,也許有人幫忙通報警察了。半年前的我肯定這麼想——如此一來,我就有救了。
但遺憾的是,現身的人是襲擊者。
我知道這個事實。
所以心裡已經做好準備,如今我眼前見到的一切並非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而是已經發生過的種種。冷靜、冷靜、冷靜,要看到最後。
然後——
門的另一邊。
穿著我們學校女生制服的少女現身。
肌膚蒼白到嚇人,帶點藍色的銀髮宛如月亮一樣燦爛。她的右眼跟兔子一樣紅,左眼的魔法陣上浮現荷米斯之杖(雙蛇杖)的刻印。
是夕映。
三柴夕映。
自稱是我女兒的少女。
夕映緩緩地走近,在教室正中央停了下來。
緊緊盯著我——半年前的我。
「你,到底是誰?」
半年前的我用顫抖的聲音開口詢問。
但夕映沒有回答。
她只是無聲地揚起手,亮出一支形狀奇特的手槍,槍管的部分很大,而且還呈現像喇叭或小號那樣的形狀。
半年前的我因被槍口指著而感到震驚,動也不能動,彷佛影子被人縫在地面一樣。
「一切都是為了——」
夕映在這時首度開口說話。
「拯救世界。」
語音一落,她同時扣下扳機。
砰!
那簡直就是一幅不可思議的光景。
發射出去的子彈緩緩地一面旋轉一面飛向我。
幾乎讓人以為『既然速度這麼慢的話,應該可以避得開』。
然而,其實那並非真的很慢,肯定是由於這是回憶,所以看起來才會像慢動作播放。
只是這一幕宛如遊戲CG畫面,我不合時宜地在心底讚賞了一聲。
實際上,比起一般的槍械子彈,這顆子彈看起來更像阿波羅傘狀巧克力。看得到其前端還插著針。
三角錐子彈來到距離我面前一公尺的地方。
半年前的我無法從原地逃開,就這麼僵住。
當然現在的我只能在旁觀看。
子彈慢慢地接近。
三十公分……二十公分……十公分……
可是子彈就在這個距離上靜止了。
不對,並非如此。
彷佛撞上隱形牆壁似地,子彈逐漸被擠壓摧毀,於什麼都沒有的半空中激蕩出漣漪。要是在寧靜的湖面上丟下石頭的話,一定也會出現相同的漣漪吧,眼前景象正是那種感覺。
「□□□□□!」
夕映似乎喊了什麼,但在這個時間流動變得如此緩慢的世界中,我無法好好地聽取聲音。
下一個瞬間,迸出了巨大的光芒。狂風狠狠吹在我的身上。
簡直就像這個地方在此瞬間產生了龍捲風一般。
我輕輕鬆鬆地被吹走,一咬牙,故意讓身子撞上牆壁,我悶哼了一聲。窗上玻璃全部破裂,桌椅都摔到牆壁上解體。這一切也全是慢動作播放。牆壁和地板上綻開一道道龜裂,暴風將地板拆成支離破碎,飄揚出大量的灰塵。
慘了,太慘了,這下穩死的。
我在這種狀況下究竟是怎麼保住命的?
當我這麼想時,有東西將我包覆住。
夕映壓低身子好撐過暴風,她的手朝我伸來。
是夕映救了我嗎?雖然摸不著頭緒,但也許夕映在我身邊做了像防護罩的東西。
這時,至今為止都呈慢動作播放的時間流動,終於回到平常的速度。
好可怕的聲響,四周搖晃得很厲害,有東西掉落下來。我身邊像防護罩的東西將瓦礫彈開。
夕映!
我明明想大叫,聲音卻出不來,也無法趕到夕映身邊。
我被驚人的光芒與暴風給吞沒。
頓時感覺輕飄飄的。
「三柴直道!」
我清楚地聽見夕映的聲音。
這下慘了,地板崩壞了啦!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〇〇
「啊!」
我在這時回覆了意識。
臉頰上有種柔嫩的觸感。
「你醒來啦,三柴直道。」
一道語調毫無起伏的聲音。
「……嗯嗯,夕映?」
夕映低頭看著我,紅色的右眼眨了眨,左眼戴著眼罩。
「這、這裡是……」
「夕映勸你不要動比較好。」
「咦?」
我眨了眨眼,意識逐漸清晰。看樣子我正橫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夕映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夕映正在幫你挖耳朵,要是亂動就會受傷。」
「挖耳朵?」
「沒錯。」
呼——她對著我的耳朵吹出一口氣。
好癢好癢好癢,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所以說,現在的狀態是夕映坐在沙發上,而我枕在她膝蓋上。說是膝蓋,正確而言應該指大腿才對,總之我在臉頰上感受到的柔嫩觸感原來是夕映的腿。
察覺這點後,我的心枰然跳動。
她似乎將制服的裙子撩了上去,我能同時感受到大腿的豐嫩,以及弔帶襪滑溜溜的觸感。我身處於怎樣的天堂啊!
這種狀態下根本無法保持冷靜。
「夕、夕夕夕、夕映,你等一下。」
我頻頻口吃。
「先暫時休息一下。」
太奇怪了,我剛剛明明還在——
夕映沒理會我的疑惑,再次開始幫我挖耳朵。這實在太舒服了,我不由自主地放鬆全身。
「舒服嗎?」
「啊、啊啊,嗯。」
怪了,等等、等等,我在心平氣和什麼啊。
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夕映先起了個開場白後繼續說:
「阿嘉莎·克莉絲蒂的代表作中,有一本名為《羅傑·艾克洛命案》的書對吧。」
「咦?啊,雖然我沒有讀過,但我想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