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恭介雖然在放學後又照慣例跑去社團室,但他一進入室內就覺得這真是一大敗筆。
恭介和平常一樣,在摺疊式會議桌旁拉闊金屬摺疊椅坐下,然後就嘆了口氣。今天不論凜、志鶴還是深雪都因為有事而不會來社團室,這一點他之前就已經聽她們說過了;結果他卻忘了這回事而照樣跑到這裡來,這讓他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恭介因為太寂寞而故意把喃喃自語的音量提高,這樣一來在沒有其他人的社團室里激發了比平常大得多的迴音,結果反而讓房間里顯得更加寂寥。
當恭介嘆氣並站起來要回家去時,從唯一的門扉那裡傳來很客氣的敲門聲。
「哪位?」
恭介回答,心想這間社團室會有訪客來還真稀奇,然後就直接走到入口轉動門把將門打開了。
有個身材嬌小的少女站在那裡。或許是因為校方規定的制服還沒有做好,現在還穿著作為便服的那套黑色蕾絲洋裝的流離正用和平常一樣缺乏感情波動的眼神面對他。
「是你啊,你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我可以進去嗎?」
雖然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令恭介有點困惑,但他也沒有理由拒絕,於是他讓開了一條路招呼她進門。關門之後他就趕在流離前面,拉出一張摺疊椅遞給她。
她一言不發地接過椅子,然後坐下。接著她完全沒轉頭,只靠眼神環顧整個社團室。
「這裡就是你的社團室?」
「咦,你不是知道所以才來的嗎?」
「我不知道,我只是因為看到你進來這裡所以才過來看看的。」
「是這樣啊?那我從頭說起,這裡就是昨天我跟你提到的『社團室社』的社團室。」
「這種說法很饒舌啊。」
「我也有同感。」
恭介大笑起來。雖然流離說她覺得很饒舌,但她似乎很中意這種語調,還用自己平坦的聲音重覆念了好幾次。
「你是這裡的社員?還是社長?」
「我好像是社長吧。」
因為流離發出「好像?」的質疑,所以他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當然是用「因為生病而缺席」這個表面上的理由。
「所以啦,這三年間我好像一直都頂著社長頭銜就是了。」
「原來是這樣啊。」
流離雖然點了點頭,但她說話的音色還是毫無感情可言。
「我問你……你想加入本社嗎?」
「不,我對這種玩意沒興趣。」
「被人把自己的社團說成『這種玩意』還真有點傷心,不過算了。但是你不入社的話幹嘛跑來這裡?」
「我剛才也說過了。」
流離用銳利的眼神瞪了他一眼,臉上掛起了寫著「你有健忘症啊?」的表情。
「我只是因為你進了這裡才跟過來的。」
「那是什麼意思?」
「我想跟你說話。」
「嗯~,你這句話可是會讓男人聽了興奮到幾乎倒地哦。」
「興奮到幾乎倒地?」
「嗯,我看八成都會。」
和台詞的內容剛好相反,眼下恭介心裡是真的非常淡定。不論好壞,在他妹妹的影響下他已經很習慣應付女性了。
「不過你為什麼還我啊?」
恭介絕對不會自視太高。雖說那種萬人迷在世界上實在少之又少但的確存在,可他很清楚自己壓根沒有那種素養。他認為自己應該沒有那種光以同班同學的身分和轉學生交談過幾次就能讓對方十分中意自己的要素才對。
既然如此,那麼應該還有別的理由;於是恭介一邊隨口發問,一邊盤算各式各樣的可能性。
接著在不知道流離是不是看出他有意隱諱的情況下,她就先提到恭介的盤算中最重要的要素了。
「因為我想知道更多你的事。不光是你,還有你妹妹。」
「你是說凜?」
「沒錯,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嗎?」
恭介對流離仰望的視線感到有點心動,但他對該說什麼也很頭大。雖然提到凜的確有很多話題可以講,但是其中大約九成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
當然也不是什麼都不能說,其中也完全沒有會被人家說是「不尋常的男女關係」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在猶豫。
而當恭介還在猶豫不決時,流離就搶先把話題繼續下去了。
「你妹妹可以說是相當天才哦。」
「咦?啊、啊啊,沒錯,她是很天才。」
恭介對流離這句話的下意識反應是「這不是男女關係」,然後他才明確地點頭認可。雖然他不斷被捲入她引發的各種麻煩、還體驗過苦澀、苦痛和苦難的滋味,但若要說他這個妹妹就是所謂「天才」這類人那他絕對毫無異議;而且不僅如此,他覺得自己也隱隱對她這方面的天賦引以為傲。
「你知道這件事?」
恭介暗暗質疑—昨天交談時你的模樣看起來可不像是這樣的說。
「……她很有名。御廚凜在那個領域裡可是超級大名人。」
「她真這麼有名?不不,應該要這樣才對。」
恭介雖然經常不幸淪為她的發明或試驗的犧牲品,但他卻不得不承認流離的說法。
「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跟我談談你妹妹的事呢?」
「說得也是……」
考慮了一陣子後,恭介終於打開話匣子;他提到自己和凜之間的關係時,也只挑那些不會出問題的事來講。流離雖然靜靜地聽了好一陣子,後來終於擠出一句輕聲細語。
「那你們兩個已經上床了嗎?」
「噗————」
恭介忍不住噴了一大口氣,而且他還在懷疑「她剛剛說什麼?」。
「你、你你在說什麼啊!」
「我只是問你們有沒有上床而已。」
「當然沒有啊!我們現在是在聊我妹妹吧,你怎麼會問這種事?」
他還以為剛剛聊天的內容里有哪個地方不小心露了口風,於是他暗暗回想那些交談內容,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根本沒有這種跡象。
「你妹妹愛著你這件事也很有名。」
「外面居然還有這種流言?」
「不是流言。」
流離平靜地否定。
「因為這是她本人親自宣稱的,所以嚴格說起來和流言是兩回事。」
恭介一聽之下頓時愣住了,整個人僵直了大約一息之久。
「那個笨蛋——」
他氣得大叫。
「她幹嘛跟人家講這種真假難辦的言論啊!」
「真假難辦?」
「嗚,沒有啦,這只是單純的形容詞而已。」
他發現流離正冷冷地盯著自己,於是連忙否定。雖然他用的是常見的成語,但用在這裡卻有強化聽者想像力的效果。
他大致上可以想像凜四處宣揚的言論內容,而那應該稱不上是「真」吧。
「那、那些事都只是她的幻想、或者該說是希望而已。其中沒有半點事實吧!」
「那麼你根本就沒和她生小孩是吧?」
「沒有。」
「那也沒有接吻?」
「沒有沒有!」
「晚上一起上床呢?」
「嗚……哎呀,這個嘛……只是陪她一起睡而已……」
「一起洗澡呢?」
「這個……偶爾。」
「因為無可救藥地喜歡白色過膝襪所以要妹妹穿上?」
「那只是她自己擅自穿上而已!」
雖然剛開始恭介還可以很乾脆地否定流離的質問,但是說到後來他的氣勢就不斷萎縮,反駁也越來越沒力。不管怎麼說,還處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不但一起睡,甚至還一起洗澡,這很明顯不是什麼好事。
由於這都是事實,因此他也無法否認,但要是直接承認了只會更糟。
所以他還是設法要否認一下,不過或許是因為太焦急,導致他連話都說不好。
「是嗎?」
在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子之後,流離的臉上才露出了解的神情,輕輕點頭。
「看樣子你妹妹說的大概只有一半是真的。」
「唔……哎,這種歸納方式好像有點不太對啊。」
「不要緊,我不在乎這種事。因